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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山里分明无风吹过,却冰凉刺骨。

比鬼神更可怖的是人心,这话正应景。

“岂有此理!世上竟有如此丧心病狂,泯灭人性的爹娘,这还有王法吗?”柳折气得魂魄不稳,“婉娘,你那时怎么不同我说,我随你去报官,不能让二娘三娘含冤而死!”

温意初的长明烛火也开始疯狂跳跃,显然和柳折一样气愤。

婉娘惨笑:“报官……如何报得?”

容与已是听明白了。

阴婚在此地极为盛行,被人视为寻常。起初是官商勾结,搜刮民财,穷人穷得娶不上亲。有人想要得个圆满,死后有妻相伴,才出现买卖尸体的现象。穷人都被逼到买尸体的地步了,再打压下去难保不会激起民怨,民不举官不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成了习俗。

一开始买的尸体,都是些正常病逝的女尸。可利益驱使之下,必然会出现道德败坏,法律践踏。当买卖尸体形成产业链,从中有利可图,越来越多的黑心人把手伸向这块灰色地带。所谓僧多粥少,当光棍多,女尸少时,总会有人让活生生的女子,被迫“病逝”,变成尸体,拿去买卖。

冯家姐妹这样的遭遇,是陋习之下无数受害女子的缩影。

这里的官员当然不会管了。有官商压迫,垄断知识,不让百姓富裕,使得百姓无知,才有今日阴婚盛行,愚昧麻木之景。

晟朝的律法没有禁止阴婚这一项,因为当初制定法律的人甚至没有想到会有人拿尸体去买卖婚配,自然无从针对此举做出判处。永远是先有罪犯再有警察,先有罪行再有律法。法无禁止即可为,这种违反人伦的习俗才会如此猖獗。

而想要破除这些陋习,光靠一个平民是无法推翻的。

除非他拥有权柄。

胡伟魂飞魄散,温意初无动于衷。婉娘遭逢迫害,温意初义愤填膺。他不只是为婉娘的遭遇不平,而是恨世道人心。他既然看到这些苦难,就不能视而不见。

温意初真不介意害死他的人么?

介意是介意的,只是跟他真正的心愿相比不值一提。

两个月后,温意初金榜题名的喜报就会传来。按照一般情况,容与要是在两个月里扳倒胡家,替温意初报仇,成功等到喜报,就算任务完成。

可温意初的长明烛燃烧时间可持续三年,而非两月。三年的任务期限,容与要做的显然不是报仇这么简单。

温意初志在朝堂,志在天下四方,志在惠济万民。

容与身为魔王,这回怕是要跟着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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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折和婉娘将话题突然转移到冯二娘和冯三娘那儿,牛大见势不对,连忙扯回来:“什么报官不报官,现在讲的是咱们的事儿。大人,冯婉娘她爹娘早就将她卖给我了,这书生一分钱不花,凭什么抢走我的婆娘?”

晏昭皱眉:“女子并非物品,岂可买卖。她愿跟谁,需看她意愿。”

婉娘立刻道:“我自是跟随柳郎!我只认柳郎做我的官人!”

“可她是我的!”牛大虽害怕晏昭,仍然不甘心,“她身上还穿着红嫁衣,是与我结的亲……”

容与道:“方才你们皆以为他要吃你们,你急于保全自己,不顾她死活。柳折却护着她。可见你又不喜欢她,何必纠缠不放?”

牛大不是文化人,反反复复只会说一句话:“她与我成的亲……”

这三只鬼没去地府投胎,都是有执念。柳折和婉娘的执念自然是彼此,牛大的执念就是必须要娶个媳妇儿。他和冯婉没感情基础,当然不会像柳折一样以命相护,可执念是没那么容易消的。

晏昭开口:“你确定她身上穿的,是与你成亲的嫁衣?”

“怎么不是,明明是红的……”

柳折与牛大一愣。

婉娘身上穿的,粗看是件大红嫁衣,细看就能发现不对——是那件被血染红的白裳,为柳折守孝时穿的。

“她是穿着这身孝衣撞棺而亡,再被换上另一件嫁衣结阴亲。鬼魂所着衣物,通常是入棺时的寿衣,若是别的衣物,定是生前穿着那日记忆太深,执念太强,死后都不愿忘记。她穿着的,是被鲜血染红的孝衣,而非与你冥婚时的嫁衣,说明她真正想嫁的人是柳折,不是你。”晏昭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很流畅。

当然,这被血染红的孝衣也是冯婉死后想要嫁给柳折的执念太深,才能变得全红,不代表她死时真的流了那么多血。

牛大嘟囔:“可我钱都花了……”

“你去给她爹娘托梦,让他们给你烧点纸钱,也能抵消。”容与说。

牛大:“我不要钱……”只想要媳妇儿。

“还没说完。你拿着那钱去阴间打点一番,来世投个好胎,也能娶妻。”容与半是利诱半是威胁,“若再留于世上,这辈子只能做单身鬼。你选哪个?”

牛大一听,立刻选择投胎。

原来拿冥币贿赂鬼差就能来世娶上媳妇儿,早知道这样,他还留在这儿干嘛?

他的执念就是娶妻,如果投胎能娶,不投就永远单身,那当然是魂归地府!

“既然选了,托完梦便走吧。”容与打发道。

牛大感激道:“是是!”

他欢天喜地离开了。

如此轻易就化解了一个鬼魂的执念,柳折和婉娘一愣,随即要给恩人道谢,什么当牛做马必将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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