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六万里【黏人】

紫宸殿的木柱和房基上都被浇桐油,火势一起，不用风吹，整座殿宇顷刻间就被围入火海。

但起火后,无论是咸宁帝还是大皇子都还没有跑出来,有慌张地想开殿门，没想到门里面锁着，根本推不开。

不过几息,火舌就已席卷而来，所有都不得不退开,太平缸中蓄积的水于大火而言，不过杯水车薪,刚泼上,就化成白汽。

谢琢与皇后站在无的暗处,远远看着。

交战斗的声音渐弱，随之响起的是此起彼伏的“走水”的呼喊声。

皇后曾与崔萤回相识，她量谢琢的容貌,眼中『露』出怀念：“你长得不像你父亲,更像你母亲和你外家。”

谢琢点点头：“嗯，家里的老仆也是这么说，还说母亲容貌娇美,父亲为娶到母亲，受外祖父不少刁难。”

桂树的枝叶掩映着一弯新月,风中有淡香，没有再提谢衡和崔萤回的旧事伤谢琢的心，皇后过一会儿，想起谢琢看见李忱中箭身死时，毫不惊讶的模样,问他：“你是不是开始，就不相信李忱能成功？”

“陛多疑，将皇位看得至重，他绝不会轻易让李忱成功夺位。”谢琢望着远处奔走呼号的宫，侧脸如凝玉，“我的目的，只是想要让整皇宫『乱』起来。”

只要『乱』起来，就有很多棋路走。

皇后立刻意识到：“你道我今夜也会动手，所以才在暗门附近等我？”

“我不道，我只是猜测而已。”谢琢毫不避讳地回答，“因为今夜，是您能报仇的好时机，所以我猜您一定不会错过。”

“你很聪慧，算计着每的心。”皇后眼里映着火光，笑笑，“至于报仇，我其实谁也不恨，唯恨我自己而已。”

没有问为什么，谢琢认道：“我记得时候母亲曾提起过您，说您心纯善，是很好的。”

皇后眸光一烁，别开眼：“你父母也是很好的，抱歉，当年我没能救得他们。“

谢琢嗓音很轻：“不怪您。”

紫宸殿的大火照亮半洛京，直至天『色』大亮，火势才将将熄灭，留一片废墟残垣。

朱充、仇良等叛军皆束手就擒，高和未能逃脱，在『乱』军中被就地格杀。高让指挥着宫中内侍废墟中刨挖，找寻许久，终于找到咸宁帝与大皇子的尸身，但都已被烧得仿若焦炭，根本辨别不清。

众大臣一直沉默地等在紫宸殿的平地上，不道是谁先呜咽一声，随即，不管心还是假意，无数恸哭出声，哀哀不止。

“陛驾崩。”皇后站在，背对着众臣，正式宣告咸宁帝宾天的消息后，她噙着眼泪吩咐高让，“先将黄绫裁来，陛生好体面。”

高让也哭红眼睛：“奴婢遵命。”

他仿佛已忘昨夜皇后暗门进入紫宸殿，将他支开的事。这场大火起得也很蹊跷，起火时不少都说闻到桐油的气味。

重要的是，暗门未封，陛没能逃出火场，皇后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主持大局。

一切都不重要，是大皇子『逼』宫谋反，火烧紫宸殿，咸宁帝被烧死，大皇子也未能逃出。

而昨夜殿内发生的事，只会成为他带进土里的秘密。

将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首收敛后，宫们取水冲洗地面，血气骇。

皇后站在原地，悲痛不肯离开，后是历两朝的老太傅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恳请皇后移驾，皇后才由官搀扶，带着高让，与众一同文华殿议事。

咸宁帝驾崩突然，千头万绪。众臣商议后，一致认为，如今为紧要的，便是新君登基，着手治丧，加上骤宫变，大皇子作为主犯虽然死，但犯仍在，也需要新君发诏令，惩治逆贼。

咸宁帝子息不丰，三皇子中，一谋逆『逼』宫已身死，一至今被禁足，另一尚在凌北。

所有都不约而同地停哀泣，已逝的咸宁帝成为“先帝”，且死的并不光彩。如今，新的利益摆在面，等着所有分割。

有率先提出：“大楚立国，长幼尊卑不不尊。如今大皇子身死，自当立二殿为储君，择日继位才是！”

御史中丞眼睛都没抬，反驳：“你这是忘二殿与他那外家干出来的好事？不怕天士林沸腾，口诛笔伐？”

“五皇子年幼，长在宫中，未接手过政事，且你我都不其秉。二皇子年长，熟悉政务，即使有错处，也并非不饶恕的污点。况且，陛与大皇子此般情况，若等着五皇子边境赶回洛京，还不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兵部尚书吕义直接道：“你还不如说二皇子比五皇子更好摆弄，你这是选傀儡，想自己摄政不成？”

另一仿若听不见吕义的嘲讽，支持一的话：“没错，即便不立新君，也该让二皇子出面，统领众务才对。”

“对，国不一日无君，若朝中因此生『乱』，北狄趁虚而入，你我才是天的罪！”

在场众臣，谁不清楚对方心里的什么算盘？

想来，趁着昨夜的混『乱』，尚在禁足中的二皇子不道往宫外写多少封信、传多少密语，许诺多少好处。

就在众臣争论不休时，梁国公重重地冷哼一声。

顿时就有官员看他：“怎么，你有什么话说？”

皇后也看梁国公。

“说连同外家、泄『露』策论题目、科考舞弊算不上污点的，这些话，你们敢对着天士举子说吗？怕不是立刻就会被唾沫淹死！”

此说二皇子行事并非不饶恕的半转过身，不想直面梁国公的冷嘲。

“另外，二皇子禁足之期未到，陛一晚才驾崩，尔等今日立刻将圣命作废，就不怕陛寒心？还有害怕无统领众务的，皇后娘娘理宫务多年，如何会无统领众务？”

皇后坐在主位上，一身朝服，未染脂粉，看起来很是憔悴，她点点头：“一众宫务，有本宫在，诸位大暂且不必忧心。”

当来不沾手政事的梁国公站出来说话时，她就隐隐意识到什么。

有不服气：“事实就是，凌北与洛京相隔千里！”

看看天『色』与殿中的铜漏，梁国公将手揣进袖中，睨那一眼，悠悠开口：“谁说五皇子如今远在千里之外的凌北边境？”

他这话一出，殿中骤然一静。

自进殿开始就由着众争执的老太傅睁开眼睛，缓声询问：“梁国公何出此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

“五皇子进殿——”

“武宁候进殿——”

众惊讶，纷纷朝殿门望，有反应快的，立刻想起些日子，梁国公世子沈愚突然出京，说是游山玩水，难不成实际是凌北？

同时心中恨极——还是老狐狸，这龙之功，竟被梁国公府和陆家抢先！

不多时，已离开洛京四月的五皇子李恪出在群臣眼。

与众大臣心中既往的印象不同，李恪身量高不少，眸光坚韧，踏入殿中的每一步都迈得极稳。

而跟在李恪身后的，是身着黑『色』夔纹服，毫不掩藏一身悍然杀气的武宁候陆骁。

看见这一幕，不少情的心里都是一咯噔——

当初陆骁为回凌北“奔丧”，答应大皇子，定会找机会在凌北除掉五皇子。如今，陆骁特意走在五皇子身后，明显有效忠与保护之意。

在看来，大皇子这是被陆骁和陆家狠狠摆一道。

此口口声声说着拥立二皇子的，纷纷闭口不言。

对他们来说，二皇子外家早已垮台，定然很好拿捏——为登位，是许他们不少好处。

至于五皇子，在朝中毫无根基，无外家照拂不说，还未成婚，缺少岳家的支撑，根本就无须放进眼里，更遑论与二皇子争夺皇位？

但是，陆骁跟着李恪回来。

陆骁不过区区一没有实权的武宁候，但陆骁的背后，站着的，是陆渊和陆绪，苍狼骑和陆家军，以及整凌北。

这是实实的兵权。

就在文华殿中寂静无声时，梁国公率先行礼并唱喏：“恭迎殿回朝！”

在梁国公有动作后，站在梁国公身后的勋贵们反应极快，立即跟着行礼：“恭迎殿回朝！”

李恪连续赶好几天的路，几乎没怎么闭过眼，整都被马颠得有些发晕。

在路上得李忱『逼』宫、落败身死，紫宸殿大火、咸宁帝薨逝的消息后，还没来得及理清，就被陆骁带着连过洛京内外两座城门，匆匆跑马入宫。

临近文华殿，陆骁忽地退到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不再与他并排行走。

李恪不解，刚想问，就见陆骁笑得散漫，眸中之『色』却极是认：

“四月，在洛京城外，我曾告诉殿，我和陆家都会保护殿，不过同样，殿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在，臣与陆家仍会是您的后盾，但眼这条大道，唯有殿一能走。”

李恪的脚步慢来。

他想起洛京到凌北的路上，他看见在地里刨食、被赋税徭役压垮、衣衫褴褛百姓。想起在凌北看见的将军百战、壮士浴血，悍不畏死，以血肉之躯作大楚屏障的将士。

李恪意识到，自己未来将会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再不得自由。但同样，他能做的，也会多很多。

面对深深拜的梁国公与一众勋贵，李恪意识地转身寻陆骁，却发陆骁没有看他，只朝他利落地跪，掷地有声：“恭迎殿回朝！”

这一声像是惊醒什么，满殿的文武大臣对视后，纷纷跪地，高呼：“恭迎殿回朝！”

一整天里，陆骁穿着黑『色』夔纹服，守在李恪身后，毫无纨绔之气，反而眸光凶得令不少都避着走。

有陆骁的强势表态，更无再敢提一句二皇子。

天『色』将晚，李恪送走后一批大臣，累的瘫倒在座椅上。

他转头看陆骁，不由抱怨：“怎么事情这般多？门槛都要被他们踏破！回宫到在，我还没看过我母妃！”

陆骁勉强压着满心的躁意，也抱怨：“回京到在，我也还没看过我家阿瓷。”

李恪不想道阿瓷是谁都难——这名字，他在凌北时，陆骁嘴里听过不止八百遍。

他想想：“我命把宫门关，这样，不会有大臣进宫来找我，你就不用再帮我撑场子，以出宫。”

见陆骁抬脚就准备往外走，李恪将叫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陆骁喊声“张召”。

张召就候在殿外，探脑袋进来：“少将军，有事？”

“你带亲卫守着殿，保护殿安全，若出半分差错，你就自己抹脖子吧！”话音刚落，陆骁已窜出，很快就看不见。

卧房。

陆骁入京时，特意派来告。这导致谢琢一整天里，一边听着宫内宫外的各种消息，一边心神不宁。

入夜后，他干脆拿出纸笔练字静心，没想到回神时，眼的纸上，满满一页都是“陆骁”。

无心练字，更无心做旁的事，谢琢放烛台，发卧房中的兵书还停留在陆骁走之看的那一页，不道第几次伸手心碰碰书页，就在这时，谢琢耳边响起叩窗的声响。

蓦地偏过头，谢琢以为跟之一样，都是他的起的错觉，但他仍走过，不道今天第几次开窗。

他看见陆骁。

连夜风也停滞，谢琢心谨慎地伸出手，在离陆骁尚有半寸距离时停来，像是担心再往一点，就会戳破镜花水月，发这是他生出的幻觉。

即使是幻觉，他也舍不得戳破，想要再多看一会儿，看得再久一点。

陆骁顾不上别的，一把将谢琢微凉的手指握进掌心，放到唇边吻吻他的指尖，终于将心里翻来覆想不道多少遍的话说出来：“阿瓷，我回来。”

这一刻，谢琢手指微收，双眼一息不错地盯着陆骁，嘴唇动动，却说不出话来。

陆骁立刻道：“阿瓷，呼吸！”

随着陆骁的指令深深吸口气，谢琢才发，陆骁出在他眼开始，他至今都无意识地屏着气。

再按捺不住，陆骁单手撑着窗台，熟练地翻进卧房，伸出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把将谢琢抱进怀里，巴蹭蹭谢琢的头顶，笑道：“阿瓷长高。”

埋在陆骁的怀里，被他的气息包围，一直到这一刻，谢琢才终于确定，不是做梦，不是幻觉。

他回来。

轻轻衔着谢琢的耳尖啄吻，陆骁压低嗓音询问：“我走后，乖阿瓷有好好喝『药』？”

谢琢闷闷回答：“有。”

“那有没有想我？”

“……有。”谢琢顿顿，接着道，“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我也想阿瓷。”只有在这间卧房里，闻着熟悉的淡淡冷香，陆骁才终于将战场的刀光利箭都抛在脑后，满心满眼都只顾眼。

捧着谢琢的脸，用指腹上的薄茧抚蹭着他的侧脸，鼻尖相触、呼吸交缠时，陆骁还故意问：“要不要哥哥亲你？”

“要。”谢琢哑声回答完，直接攀着陆骁硬实的肩膀，吻上他的唇。

中间跨过千里的山水，跨过上百日夜，谢琢以为自己会对陆骁的气息到陌生，但此刻他才发，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无论日月如何更替，年岁如何冲刷，都不会变浅。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陆骁的禁锢与侵占中，直到眼眩晕。

手臂撑着谢琢的后腰，将更紧地贴自己，察觉到谢琢气息混『乱』地站不稳，陆骁往后退至双唇相贴，舍不得彻底松开。受着唇间的酥麻和心颤，他呢喃着喊着“阿瓷”，像梦呓一般。

谢琢只觉得胸口空『荡』，急需什么填补，他主动咬咬陆骁的唇，引他叩开他的齿关。

陆骁被勾的躁意上涌，不再留余力，唇齿相碰间带上为直白的渴求。

不何处传来更的声音，陆骁缓缓将松开，抱一阵，才嗓音晦涩道：“阿瓷，我身上脏，我洗澡。”

谢琢被亲得嘴唇水润，面『色』『潮』红，他点点头，说出口的嗓音是同样的沙哑：“我给你备着水。”

深吸一口气，陆骁压着冲动，松开手，准备浴房洗澡，没想到刚跨出一步，就发，谢琢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衣服。

陆骁回眸，勾起唇角：“离不得我？”

谢琢没有否认自己的黏，坦诚道：“嗯，离不得。”

半刻后，谢琢坐在浴房外，隔着薄薄一扇门，听着里面的水声，眼尾尚有薄红，周身也仍乏力，悄悄地『摸』『摸』自己被吮地发疼的嘴唇，再『舔』『舔』。

此时夜风寂静，星月相照。

水声止歇，陆骁带着满身水汽出来，被谢琢夜夜抱着入眠的那件黑『色』夔纹服，终于穿回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