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万里【正月】

两人打双陆打到五,外面雪停了,偶尔会传来坠在枝头的雪落到地上的细微响。

守岁守到现在也差不多了,陆骁原本想试试能不能趁机谢琢卧房的榻上睡一觉,然后立刻惊觉自己的想法不太对——那是阿瓷的闺房,他怎么能想里面过夜?

手上僵硬地整理着双陆棋子,陆骁抬眼向对面,谢琢正有些困倦地支着下巴,长睫低垂,烛光将他的身形映在了墙上。

陆骁不禁想到,可能是谢琢扮演男子扮得太好,让他不经意间,总会不由忽略阿瓷是个小时候会穿着鹅黄小裙子、梳双髻系铃铛的小姑娘。

发现棋子碰撞的音没了,谢琢睁开眼,见陆骁正着自己发呆:“怎么了?”

陆骁当即收回视线:“没什么……差不多收拾好了,放哪里?”

谢琢起身,将双陆棋接过来:“我来放吧。”

随着谢琢起身,陆骁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追了上。

因为书房里炭火充足,谢琢没有系斗篷,四指宽的腰带将他的腰身束得纤细,或许是因为五官本就偏向秾艳昳丽,谢琢很少穿深『色』的衣服,通常挑霜『色』、月白、深青之类的,不过陆骁倒觉得,绯『色』的官服就很衬谢琢。

他又猜测,常常穿素『色』是因为,谢琢不想让自己的容貌衬得太过秾丽?

放好双陆,谢琢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终是转过身:“陆——”

“什么?”

“……驰风,”谢琢停顿片刻后改了口,“外面风冷,雪也很厚,若要事,要不就在这里休息?”

怕谢琢反悔似的,陆骁立刻答应:“好!书房里有火炉,怎么都不会冷,我睡在这张榻上可以吗?”

谢琢应下了,又亲自帮陆骁抱来棉衾。

等在榻上躺下,明明一夜没有合眼,陆骁却有些兴奋,毫睡意。

他忍不住想,谢琢曾在这间书房里挑灯夜读,也曾在某一个暖风和煦的下午,斜倚在榻上翻闲书,在有鸟雀停在窗台时抬眸……

想到这些,他的心尖处就有些酸软。

灯烛已经吹灭,隔壁的卧房里传来很轻的动静,没过多久,这点动静也没有了,想来谢琢已经躺到了床上。

陆骁又开始胡思『乱』想,想若以后跟阿瓷坦白了,就能把库房里存下的布匹都送过来,还有这几年洛京时兴的首饰衣裙,阿瓷应该能从挑出自己喜欢的。

另外,就他见的,阿瓷家里似乎有男子衣裳,旁的胭脂水粉是一样都没准备,或是藏在什么地方,不让人发现?反正不管如,他准备了很多,阿瓷可以一样一样挨着试,直到找出合适的为止,如果都不适合,那就再买好了。

也不知道明年过年前能不能行,要是能行,他就可以将库房里备下的东西当作年礼,尽数送给阿瓷,断不会像今年一样寒碜……

棉衾上隐约有一股极淡的梅香,和谢琢身上的气味很像,让陆骁昏昏欲睡间,以为自己骑着马,行在凌北的雪原上,寻找一株不知在处的梅树。

第二,正旦国宴在紫宸殿举行。

虽然徐伯明还关在诏狱未定罪,二皇子也仍在禁足,朝不少人惶惶不安,各方心思算计各不相同,在正旦这样的大节上,每个人不管心里如做想,至少面上都表现得和乐融融,不见半分隔阂。

谢琢穿着绯『色』官服,腰间的银鱼袋晃了晃,他侧身问寇谦:“那位是不是就是五皇子?”

寇谦正拢手坐着,身在翰林院,子近旁,现在势难测,不少人都借着敬酒的名义来打听些有的没的,寇谦干脆谁都不理会,几次冷脸后,他面前终于冷清下来。

听谢琢询问,寇谦顺着视线过:“没错,确实是五皇子。那位才十七岁,外家不显赫,他母亲贤妃对他的婚事也不着急,皇子妃都还没定下来,往日也没有武艺或才学不错的风传出,所以一直没什么存在感,除了在宫宴上能见着,平时根本碰不上。”

三皇子四皇子都上玉牒序了齿,是不到十岁就夭折了,五皇子的两个弟弟也同样没能平安长大,所以在长成的三个皇子,五皇子李恪年纪最小。他身着皇子服,应该是继承了母亲的相貌,眉目清朗,就算没多少人同他寒暄闲聊,神态也不显局促。

正当谢琢想收回视线时,发现沈愚了五皇子面前,笑容满面地说了几句,身边还跟着陆骁。

寇谦也见了,登时皱了眉:“听说在昨日的大傩仪上,有人夸赞延龄的教坊词写得好,陆小侯爷听见了,开口就是什么堂堂探花郎,正经文章不会,总爱写些辞藻华丽的官样文章。延龄,我总觉得陆小侯爷对有不浅的成见,或许还记恨以前说他是纨绔子弟。”

谢琢神思一晃,不由想到昨夜书房,陆骁那一“延龄”。

虽是同样的发音,由他叫出来,总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碍,”收回心思,谢琢面上没有不忿,“陆小侯爷许久没来章阁,想来平时也少有能碰见的机会,我能避则避就是了。”

寇谦点点头:“延龄不把这种放在心上就好!不过梁国世子还真是和谁都能聊上几句,虽然他行事铺张奢侈,『性』子却很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跟陆小侯爷交好的。”

国宴时间不短,临近结束时,已经黑了不知道多久。咸宁帝携皇后提前离席,大皇子则以带着幼弟认人为由,几乎在席间走了一整圈,很是长袖善舞的模样。

如今徐伯明基本已经注定是必死之局,二皇子失唯一的倚仗,过年也在禁足,面都没机会『露』,大皇子一改前的颓势,又重新春风得意起来,恭维的人也多不少。

谢琢没有趁机交游,在位置上坐到宴席结束,才跟着翰林院的人一同出宫。

马车转入永宁坊的巷,谢琢真因为在宴上喝了几杯酒,头尚有些发晕,发现马车停下后,他慢了两拍才问葛武:“怎么了?”

音刚落,眼前的车帘掀开,寒风送入,陆骁探进身:“是我。”

他换上了绣夔纹的深蓝『色』常服,了革冠,普通的衣饰亦他穿出了英武俊朗的姿态。

陆骁打了招呼,便毫不客气地进到车内,在谢琢旁边坐了下来。

谢琢『揉』了『揉』额角,嗓音是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熟稔绵缓:“连衣服都换了?什么时候离席的?”

“陛下走了我就跟着走了,宴上吃的不好吃,歌舞也不好,没什么意思。”陆骁隔得近,敏锐地嗅了嗅,“喝了多少酒?”

谢琢回忆:“五六杯?在殿没什么感觉,现在有点难受。”

陆骁席上也在暗暗关注,谢琢面表时,很有距离感,不少人想跟这位圣眷正浓的子近臣套近乎,犹豫一番,都没敢上前。

不过咸宁帝领众臣敬地、众臣敬圣上时,酒是没办法不喝的,陆骁总觉得谢琢的语气有点委屈,于是耐心安抚道:“蔷薇『露』洒这种酒后劲比旁的酒要大,不过五六杯应该没什么,缓一缓,散了酒气就不会难受了。”

谢琢又慢了半拍才应道:“嗯,好。”

这“嗯”鼻音很重,又绵软,听得陆骁耳尖一红。他音不由地低下来,哄道:“延龄,头疼不疼?渴不渴?难受吗?”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谢琢张张口,说出了平时不会说的:“如果……我说口渴呢?”

陆骁立刻回答:“我现在就帮找水来。”

马车内蓦地安静下来,谢琢倚在软枕上,香囊随着车轮的行进晃晃『荡』『荡』,他半睁着眼,了陆骁许久,突然喊:“驰风。”

陆骁指尖一颤:“……什么?”

“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

陆骁在心里想,因为是阿瓷啊,可转念又发现,在得知谢琢就是阿瓷之前,他也总是不由地想对谢琢好,好一点、好一点。

就在陆骁不知道如措辞时,马车停了下来,葛武在外面道:“子,小侯爷,到了。”

题打断后,谢琢没有继续等陆骁的答案,也没有再问,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进院子里。

见老树枝上挂着的灯笼,陆骁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晚上有灯会,很热闹,延龄想不想同我一起?”

寒气迎面,酒气吹散许多,谢琢点点头:“好。”

在等谢琢换衣服的间隙里,陆骁找到安置好车马的葛武:“一会儿我带延龄灯,就不用跟着一起了,否则过年的热闹日子,葛叔却独自在家,太过孤单了。”

见葛武还想说什么,陆骁紧接着道:“难道我还保护不好家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葛武有些不好意,想了想,将子交给陆骁,确实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点了头,“好,那就劳烦小侯爷了。”

正月观灯是洛京传统,灯会则要一直到元宵节才会结束。时,街上人头攒动,朱雀大街两边,到处都有人搭着棚子,表演歌舞百戏和奇能异术,围观众多。

不过实在太过拥挤了,陆骁在人群护着谢琢:“延龄,我知道信陵坊附近灯笼多还漂亮,人也少,我们要不过那边?”

见谢琢点头,陆骁便改了方向,不过每走出两三步,就会不放心地回过头,谢琢还在不在自己身后,担心两人不小心走散了,再难找到。

就在陆骁不知道第几次回头时,突然感觉自己的袖口处传来了很轻的拉扯感。

他下低头,就见,微白的指尖攥住了他的衣袖,指甲盖修得平整,指节匀长,再往后,则是一截玉『色』的手腕。

谢琢似乎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解释:“……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人群的喧嚷在刻尽数退,长街灯火皆沦作背景,陆骁又听见了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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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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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嗷!求求你们快在一起吧

    蔷薇蔷薇2022/06/25 19:21:35回复 举报
  2. (∩^o^)⊃━━━━━☆゚.*・。

    。 , 。

    KITE2022/06/26 21:30:51回复 举报
  3. 快了快了

    开朗的怜怜2022/10/27 22:47:38回复 举报
  4.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少字的现象,我这里好多字都缺失…

    匿名2022/12/06 10:19:42回复 举报
  5. 我好着急,你俩太纯了拉手懂不懂

    匿名2023/01/11 01:59:56回复 举报
  6. o(≧v≦)o~~

    月不见季2023/02/12 16:28:04回复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