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九回艳

午后烈日昭昭,千梧带着刚刚睡醒的一点躁气踩上了黄包车。

还是昨天的车夫,回头冲他乐道:“您可小心点,别一脚踩空了,摔着您金贵的身子!”

千梧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托着太阳穴,低眸笑道:“今天我就金贵了,昨天好像有人很勉强才肯投我一票。”

“这……”车夫脸上豆大的汗珠子滴下来。

一辆黄包车从他们面前拉过,江沉端坐在车上,低声道:“别忘了人设,当着我面就跟车夫玩这手?”

车夫连忙在身上蹭蹭手,“对喽,我一个贫苦大老粗,哪有福气消瘦您这种美人责难,快放过我吧,往后我的票都是您的。”

千梧侧头看着江沉的车走,半晌后收回视线,打了个哈欠。

“往后你的票都给他,他叫江沉。”

车夫愣了愣,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扫到千梧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

玉一般的肌肤上绽放着艳红的淤痕,将那原本清俊的人衬托得艳丽无比。他忽然想起公开资料的左上角,眼睛发直地说道:“好好好,我的票都投给他。”

“有劳。”千梧对他勾唇一笑,“我们走吧。”

黄包车起,千梧午睡出来得晚,车夫跑出院外时,已经落在了另外十人之后。

曲京举城出动,夹道拥挤的群众热烈地呐喊。烈日之下,那些人汗水淋漓,却仍然欢笑着山呼海啸。

千梧的车一出来,外面的呼声明显又拔高了些。他笑吟吟地托腮坐在车上看着下面的人,黑眸宁静而温柔。

“您真是受欢迎。”车夫一边闷头拉车一边说,“昨天蒋阳阳的选票多一些,但今天我瞧着您的呼声更高了。”

千梧笑着看周围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啊?”车夫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你这个人啊。”

“不完全是。”千梧另一只手捏着那只小冰袋,声音里也似是沁着凉,笑道:“一朵玫瑰,只有在猛虎轻嗅时,才会显得格外娇艳。”

“千梧!看我们这边一眼啊!”刚刚落在身后的人群里有人喊道:“看看我们吧!”、

“可不可以画一幅画送给曲京,我们好好珍藏起来!”

“江沉在最前面那辆车,车夫跑快一点你们追上他啊!”

“千梧!你和江沉是怎么回事?!”

疯狂追问的场面不亚于神经外任何一场名流记者发布会,千梧依旧笑得漫不经心,满眼亲和温柔,却又高傲得仿佛懒得回应。

“大家真的很喜欢您啊。”车夫一边流着汗一边说,“你看他们多开心啊。”

“是吗。”千梧轻轻道:“看不太出来。”

那些脸上肆无忌惮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僵硬,越是夸张,越仿佛经过苦心修饰伪装。

“曲京的人根本不快乐吧,他们只是假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内心希望阿九,或者一个和阿九很像的人回来。”

车夫一愣,“这是谁跟您说的?”

“猜的。”千梧笑笑。

巡城的方式古老而漫长,千梧在太阳下晒了一个多小时,返回时心情逐渐出走。

待到十一辆黄包车都停回院子里,大太阳刚刚好过去,他下车冷漠地抬头看着天,轻声道:“神经是故意折磨人吧。”

“早告诉过你那东西没什么人性。”江沉走过来说道:“这回信了?”

“骂一个照着自己长出来的东西可真来劲。”千梧瞟他一眼,“选票找到了吗?”

另外几人围过来,钟离冶低叹一声,说道:“白天你睡觉时我们出去找了,选票是曲京人的命,没人愿意借或卖出自己的选票。有人说,如果选票不见了,曲京人可能会死。”

千梧顿了顿,“认真的死吗?倒挺想让人抢一张票试试。”

“冷静点大佬。”彭彭惊悚地看着他,“你这不等于直接对曲京人动手吗?神经会搞死你的。”

“其实我觉得,越是难搞到选票,反而越证明千梧的思路是对的。”屈樱轻声道:“否则,选票是命这个设定就显得很没用。”

“聪明人。”千梧笑笑,又拍拍彭彭肩膀,“学着点。”

彭彭嘀嘀咕咕地把帽子压了压,“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阿九也有票。”千梧轻声道。

江沉挑眉,“什么?”

千梧眼神笃定,“我要找到阿九的票。”

几个人谁都没说话,过一会,彭彭伸手在千梧面前晃了晃,低声道:“你别走神,怪吓人的。”

“到现在为

止,我们还没遭遇boss,但你每次提她都有点魔怔。”屈樱有些担心道:“我晚上借厨房给你煮一点绿豆沙吧,天热降降火?”

“好啊。”千梧回神笑道:“多煮一点吧,这副本可能还要待几天。”

几人回到房子里,看见了在大厅坐着讨论的其他玩家。

双胞胎弟弟单烨华坐在沙发里,温柔明朗的笑容早已消失,他冰冷地注视着空气发呆,额头上鲜艳的伤口渗着血,衬得人苍白而脆弱。

千梧路过他站住,侧头看了一会他脑门的伤,忽然无声笑了笑。

“自己故意搞的?”他问。

单烨华缓缓回过神,了无生气地看着他,“你有意见?”

“只是觉得你很聪明。”千梧说道:“昨天,他们没人会想到双胞胎之一会死,出于后悔和愧疚,再加上你今天这幅样子,无论如何都会多票。”

单烨华冷笑一声,“我只是不想让发爷昨天诅咒我的话得以应验。”

千梧笑了笑要走开,擦身而过时,单烨华忽然低声道:“我知道怎么杀死发爷。”

千梧脚下一顿。

单烨华随手挽着袖子,他哥哥死去后,他似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了,也不遮掩自己的神经。

敏感天赋一般,和彭彭差不多。冷静天赋算高。

“你拿到什么线索?”千梧收回视线问道。

单烨华冷笑一声,“凭什么告诉你,你有交换吗?”

“我有不少线索。”千梧笑道:“看你告诉我什么。”

单烨华盯了他一会,片刻后说道:“发爷很害怕阿九的歌声。”

“什么?”千梧有些惊讶地挑眉,说道:“从哪知道的?”

“找不找得到boss都无所谓了。他搞死我哥哥后,我就一直盯着他。”单烨华掰着手指低声道:“他的房间是这房子里唯一没有留声机的卧房,此外,这里凡是公共区域都没有留声机。今天我听到小丫头说,发爷要出门,我看他坐的汽车车门用泡沫额外加了一圈东西,想来是隔音的,他不希望听到街头巷尾那些阿九的唱片声。”

其他玩家都被吸引过来,千梧严肃地审视着单烨华,“这种推测非常虚,他也可能只是不喜欢听。明星商人接触这些东西多了,可能已经厌烦。”

“可我

试探过。”单烨华笑笑,“早上,发爷在这大厅坐着喝茶看报。我说想放个曲,要小丫头去我房间把留声机搬出来,小丫头拒绝的很果断。她说——怕摔坏。”

“这个理由挺扯的。”彭彭不由得认同。

学生弟弟说道:“这说明发爷和阿九之间有过恩怨,阿九就是发爷的克星。如果利用这条设定,大概不算对发爷直接出手。”

江沉忽然说,“你这么拿得准,为什么不自己偷偷行动,这可能是采分点。”

“有风险啊。”单烨华冷漠地撇开眼,“无论如何今晚应该不是我。我会尽可能地活久一点,如果幸运,希望上天能让我亲眼见证发爷的死亡。”

小丫头从餐厅的方向走过来,说道:“诸位辛苦了,发爷犒劳大家今日盯着酷暑出门,嘱咐厨房给大家做了纳凉的甜点,待会我会送到各位的房间里。”

众人闻言纷纷闭口不提刚才的事,各自打过招呼后上楼回房。

“杀掉发爷吧,就今天。”彭彭一进千梧的房间就说道:“或者就现在,我们抓紧点,或许能从现在开始就停止减员。”

“你真的完全相信他的话?”千梧叹气,“就不想一想,他会不会是放逐者?”

“他很可能是。”钟离冶说,“他刚才的态度很明白了,咬上这个鱼饵,或者能拿一块免死金牌,或者触发新的条件死亡。愿者上钩。”

“我们的人,谁都不要轻举妄动。”千梧忽然冷声道:“丑话放前面,无论今晚排名多垫底,主动去踩了单烨华布下的饵,死了就死了,活着也再也不要在我和江沉的队里。”

彭彭闻言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干嘛那么凶,还开除警告。”

“彭彭也就是说说。”钟离冶笑着揽住他肩膀,“小屁孩一个,我看着他。”

等三个人走了,千梧说道:“跟我去看看发爷的房间。”

江沉摇头,“不必了,我去看过。”

“嗯?”

江沉道:“白天你睡觉时,我已经检查过发爷的房间和浴室,确实没有留声机。还记得么,昨晚的书房里也没有留声机。单烨华这一点没说错,房子里一切发爷可能经过的地方都没有,但其他地方全都是。包括他对车的观察也是

正确的,那层泡沫胶挤在车门边上,法子古老了点,但确实能做到隔音。”

千梧闻言看着他问道:“你觉得,单烨华像是猜中了线索,但不敢担风险的人吗?”

“我觉得他像是放逐者。”江沉笑笑,“只不过比从前更高杆了些。从前的琪琪做戏伪装,别西卜副本里的陈勇善于诱导,闻力则隐藏到最后才出手。单烨华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很擅长利用人心。”

千梧闻言没什么表情,只轻声道:“希望别有傻瓜,真的去踩了这个陷阱。”

“不好说。”江沉叹气,“排名垫底的人压力可是很大的。”

一整个下午,小分队都在外面寻找选票,千梧怕热,江沉索性让他在屋里等着。

他把阿九所有的唱片都听了一遍,那个柔情的声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将阿九唱的每一首歌歌词誊下来,看着字里行间那个女人表露出的对这座城市的爱意。

咿呀吴侬中,千梧轻轻叹了口气。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情实感地在追星,越听这些歌,就越向往她。翻开最后一本传记,看见那些对于她名动曲京的描述时,向往还夹杂着一些难以言说的羡慕。

千梧第一次意识到所谓的爱慕者陷阱,是在刚刚成名的那一年。因为捕风捉影的流言,粉丝们冲进他的个人画展工作室,砸碎毁坏了他积攒那么多年的作品。

至今回忆当时跪在画中的场景,他仍然不知是画被撕心痛多,还是被一心认为神交的追捧者伤害心痛多。

而阿九,她盛极一时,觅得全城作知音。即便走了,那些人也倾尽地思念着她。

千梧在仿佛永不休止的唱片声中伏在桌案上睡着了,再睁开眼,是小丫头小心翼翼地在旁边推他。

“要起来了,日落了。”小丫头小声说,“发爷喊大家餐厅吃饭。”

千梧闻言坐起身,醒了一会神,而后淡淡道:“又到了发爷挑一个人杀死的时候了?”

小丫头低头沉默不语。千梧笑笑,又问,“我睡着这一会,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小丫头顿了顿,“不算有,就是发爷有点生蒋阳阳的气。”

“哦?”千梧明知故问,“她怎么了?”

“蒋阳阳今天巡街时全

程打瞌睡,哪有曲京巨星的影子。估计今天会少很多支持者吧。”小丫头说着叹了口气,“可惜了,她和她……”

她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又立刻闭嘴。千梧笑笑,“她和她,那么像,对吧?”

小丫头猛抬头,惊恐地看着他。

千梧笑笑,“别装了,你想给我提示。”

“没有提示。”小丫头立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着转身欲走,千梧却忽然在背后平静问道:“你伺候过阿九吗?”

脚步一顿。

“昨天半夜我梦游进了发爷的书房,看到一些雪柔的传记。”千梧温柔道:“那里对雪柔起居爱好的记录无微不至,细节到她早晚漱口水要有一个成分不一样,早上要加冰片,晚上才要薄荷。她来月事时,反而喜欢饮冰牛乳,会在第三日时脾气格外大。我想,这么多细小的观察,应该是很贴身服侍的丫头才能知道吧。”

小丫头背对着他沉默了许久,而后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千梧好脾气地笑道:“等你知道了,再来和我聊一聊。或许今晚,我会先跟阿九聊一聊也说不定呢。”

小丫头闻言却忽然回过头,看着他小声说,“不要争那个第一名。”

“什么?”千梧挑眉。

“第一名会死的,虽然我不知道蒋阳阳小姐为什么平安无事。”小丫头低头说,“你们不是第一批来到曲京的候选人,没人能活着离开,但只要不出头,起码能活得久一点。”

千梧闻言笑起来,“没人能活着离开么?”

“从来没有。”

*

踏进餐厅时,所有玩家已经在桌边坐好了,江沉身边空着一个位置,千梧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

发爷面露不悦,但忍着没有发作,只说道:“下次早点。”

“抱歉。”千梧笑道:“从来没见过这种培养明星的方式,烈日下拉着人出去游街,回来直接被晒晕了。”

发爷被讽刺后脸色更沉了,但仍旧没说什么,只道:“各位明天就不必暴晒了,明天的安排是拍照,曲京纺织厂的老板提供赞助,为每一位候选者拍摄写真发出去,帮助各位获得更多支持。”

“谢天谢地。”千梧笑着喝了一口茶,“今

天的结果呢?”

原本努力伪装淡定的玩家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扭头紧张地看向发爷。

一张纸条捏在发爷手里,他说道:“在我手里了,但是各位,要不要先吃过晚饭?”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彭彭用力攥住钟离冶的手,“你直接说吧。”

“今天的第一名,是千梧。”发爷展开纸条说着,“第二名是江沉,二位票数相差不多,一共有六成曲京人支持。”

千梧闻言神色平静,又喝了一口茶。

“后面几个彼此间咬得很紧,虽然排名有先后,但票数都差不多。第三名是蒋阳阳,第四名屈樱,第五名时梁。”

叫时梁的是那个高傲的男时装模特,他听到名字后明显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千梧,也拿起杯喝了一口茶。

“随后四位是,单华烨,钟离冶,杭彬,彭彭。”

杭彬是那个学生弟弟。

千梧眼神扫过四人,彭彭表情很难看。昨天千梧的画让队里每个人的亮点都被放大,屈樱是唯二女孩子之一,钟离冶真人的气质和画中相差无几,唯有彭彭,不擅长做作伪装,真人巡街后掉的飞快。

第九名,今天还在安全区,明天就是危险区了。

“你们的顺序每天都在发生让人意料不到的变化。”发爷评价道:“蒋阳阳掉的离谱,太可惜……单华烨竟然触底翻盘,不错。”

“那么还剩下的二位,沈成仁和章滨,二位中有一人今天要被我撕掉了。”

沈成仁则是昨天危险的教授,章滨则是那个健身教练。

发爷看着僵硬的二人,忽然一笑,说道:“我不磨蹭了,章滨,今天到你。”

健身教练浑身一绷,似是没有想到,猛地推开凳子站起来。

“等等——”他说,“让我看看票数,不可能,我昨天明明还可以的,怎么会——”

“或许曲京人不喜欢你这种,我很遗憾。”发爷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生死契,他像点钞票那样点到章滨那一张,利索地抽出。

“别!”章滨慌乱中扑上来抓着他胳膊,“别撕我,我们再商量商量,求求你,别——”

“抱歉。”发爷说着,利索地撕碎了那张生死契。

纸张从中间断裂的一瞬,章滨整个人似是失

去了全部的生气。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空中定格了两秒,而后笔挺地向后倒去。没有人接着,大块头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出沉重的一声响,鲜血慢慢地蔓延开。

死不瞑目,他到死还睁着双眼,就连眼中的慌乱仿佛都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一瞬。

“脏。”发爷低头瞟了一眼就厌恶地抬起头,抬手让下人拖走他的尸体,随手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说道:“大家用餐吧。”

餐厅里一片死寂,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经历过昨天的铺垫,今天的死亡却更让人心中压抑。

玩家们食不下咽,除了千梧和江沉,只有单烨华好整以暇地吃着饭。

好不容易捱到晚餐结束,各位沉默着各自回房,千梧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彭彭叫他。

“千梧。”

彭彭的声音里带着泪音。

千梧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

彭彭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欲言又止数次,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含着泪低下了头。

“别去做傻事。”千梧语气依旧很冷,“还是那句话,信我就回房间该干什么干什么,实在心慌,就去大街上求票。”

“可是,明天可能就是我了啊。”彭彭低头难过道:“我掉的很厉害。”

“在明天之前,还有今晚。”千梧语气淡然,抬手扭开门,淡淡道:“今天有人跟我说,第一名都是会死的。这样说来,我无论如何排在你前面。我都没害怕,你慌什么?”

他说着踏入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安静的房间里,千梧坐在床上静静地思考。

留声机里还在放着阿九的唱片,他仿佛已经听入了痴,一会不听就觉得难耐,刚才下去吃饭这一会功夫,都十分想念阿九的声音。

所谓绝代歌姬大抵如此,即便看不见她本人,只要离她稍微近一些,就会被吸引,难以自主地爱上她。

江沉轻轻推开门进来,说道:“你走火入魔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人。”千梧喃喃道。

江沉闻言忍不住低笑,千梧瞟着他,“笑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和你很像。”江沉说。

千梧一声叹息,抚额道:“谁都跟我像,上一个副本里你说炼狱子跟我像也

就算了,阿九是个女的,是歌姬。”

“难道你不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里,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你发疯吗?”江沉笑笑,“上帝的眼泪。越是高傲冷漠让人捉摸不透,就越让人难忘。不说那数不尽的平民老百姓,你知道分开这几年,我在军部或富商的酒会上,听过多少人谈论你吗?”

千梧不过一笑,“那些大人物,有几个是真心爱画?背地里的思想又有多脏?”

“阿九面临的未尝不是如此。”江沉淡淡道。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忽然听到楼上一声巨响,像有沉重的家具被挥在地上。

千梧一下子站起来,“有人去了发爷的房间。”

江沉脸色也是一变,二人匆匆跑出去,迎面碰见刚从房间里探头出来的彭彭。

千梧一下子松口气,立刻问,“钟离冶呢?”

“在这。”钟离冶从房间里走出来,随后屈樱也出来了,说道:“不是我们的人。”

千梧顿了顿,忽然意识到什么。

“是教授。”江沉道:“教授坐不住了。”

所有人赶到楼上发爷的房间时,教授已经毫无生气地倒在了地上。

撕碎成两片的生死契盖在他脸上,遮掩掉了他死不瞑目的表情。巨大的留声机被横扫在地,阿九的唱片断成两半,滚在一旁。

“作死。”发爷咬牙切齿地笑,“猜到了我讨厌这玩意,还拿着东西上赶着来找晦气。”

“你凭什么撕碎他的生死契——”蒋阳阳浑身发着抖,“凭什么?!”

“凭我拥有曲京赋予我的生死决策权。”发爷冷笑,“我只说参选的人,末位一定被淘汰。但我没有说过,惹怒我的其他人就不会被撕碎。”

单烨华抱肩站在一旁,神色冷淡,仿佛对着地上的尸体无动于衷。

千梧侧过头,瞟见他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神经。

“所以你只是单纯讨厌留声机吗?”江沉忽然冷声道:“仅仅是讨厌?”

“不然呢。”发爷冷笑,一脚踏上断裂的唱片,将它再次折断,狠狠碾碎,咬牙道:“这个贱人只是惹人厌恶,难道还真有人怕她不成?”

“她是曲京人养出来的东西,雷霆雨露俱是恩。”

作者有话要说:小神经面无表情地趴在地上。

原来是吻痕。

它冷笑道:好想杀死宿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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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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