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一中学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卧槽，啊呜呜呜呜不要啊】

【真的让我想起日记本里那个女生的班级了，也是这样自我牺牲......】

【呜呜呜好难过,说好的九班一个都不准少呢，说好的一起从这个副本里活下去呢？】

【我靠,我一直以为就算要变也是差生变，宿舍长可是全班十五名啊！在整个年级里,这个排名变成无面练习生的都仅此一个了吧,呜呜呜】

【唉，这说明他是自己愿意转化，而不是被环境或压力逼成无面人的，艹,就是这种自愿奉献才让人难过啊......说真的我万万没想到在无限循环里,竟然还有这种人】

这么多天下来,九班这些B级练习生们都一个个打熟了。不管之前有没有冲突，又是出身什么组织，这个副本的环境都让大家迅速缔结了非同一般的友谊,并且又在九班互帮互助的大环境里迅速升温。

一起奋斗,平日里又一起学习，大家彼此之间都有了很深的感情。

宿舍长是全班的十五号，成绩中等偏上，性格安静内敛。

除了他以外，407里还有五个全班倒数的差生，四个九班的第二到第十名，相当于一个优等生辅导一个差生的配置。但因为十五号性格好，所以407才会集体推选他当宿舍长。

平日里，大家更多都是把目光集中在班上那几个调皮捣蛋,能够活跃气氛的差生身上，很少注意到像宿舍长这样不拔尖的中游学生。

可这并不代表大家就对十五号没感情。

九班的练习生神色充满了难过，其中又以宿舍的九十九号和九十八号几个人为最。

虽然十五号性格很安静，但他人真的很好，很温柔。

平日里在宿舍的时候，他永远是起得最早的那个。顺手去洗漱的时候，还会帮宿舍里的其他练习生把热水打了，等自己洗漱完毕后再回来叫醒大家。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也是他经常写着写着就出去给差生们打水，附带一句低声的加油鼓气，一下子就让人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就算是考试前一天。全班同学都因为不达标的平均分丧的不行，回宿舍后，九十九号他们几个差生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的确像宗九猜的那样，有了想要自我牺牲的想法。

结果大半夜的，十五号这个宿舍长察觉到了不对，愣是从床上爬起来，把他们几个差生拎起来教育。

“还好九哥先就吩咐了我把你们几个看紧点......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个大半夜不睡觉，睁着眼睛这幅表情。”

“在这个副本你们是差生，出了这个副本大家都是B级练习生，想想你们以前经历的那么多恐怖副本，难不成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考试，就能把你们击倒吗？振作起来！”

深更半夜的，407宿舍躲着宿管阿姨的灯，每个人穿条裤衩站在宿舍中间，耷拉着头，就像等待老师批评的学生。

宿舍长叹了口气，上去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大大的熊抱。

“别做傻事，九哥都说了，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能从这个副本出去的，加油！”

407的十个人把手叠在一起，正想喊个“一二三加油”，结果走廊上突然响起宿管的脚步声。

所有人对视一眼，跑的比猴还快，一个箭步翻身上床，躺下去拉好被子一气呵成。只余铁床在空气中晃来晃去。

等宿管的手电筒从门口的玻璃窗上晃过去之后，他们才在被窝里松了一口气，在床上发出一阵阵闷笑。

“骗子，妈的，就是个骗子。自己安慰我们，还说等回了练习生宿舍要全班一起去顶层酒吧喝酒，结果自己呢？”

九十九号一想起昨天晚上那幕，就捂着眼睛，哭得泣不成声。

他想一拳打到宿舍长身上，可无面人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平整一片的皮肉漠然地看着他，并不作答。

过了许久，九十九号才颓然放下拳头。

宗九皱了皱眉，“等等，他口袋里好像有东西。”

听到他的话后，九十九号快步走上前去，凶狠地把手伸到无面人口袋里。

后者站在原地，就像失去了灵魂的傀儡，即便被人当面掏口袋也没有任何反应。

九十九号从他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纸上写着细腻的字体，407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十五号的字。

【写给九班的大家：】

真的真的很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进入无限循环，还是进入无限循环前，这都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这次是我没有履行诺言，因为我真的太喜欢九班了。

就像日记本说的那样，总要有牺牲的人，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我先走啦，不必为我担心，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强迫我。如果实在想感谢我，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一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连带着我的那份噢】

最后的最后，白纸上还画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嘴角翘起，就和平日里的十五号笑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他们再也看不到十五号的脸了，再也。

####

九班气氛低迷地来到了操场。

其他班也注意到了他们与众不同的氛围，纷纷交头接耳。

其中，又属五班班长看到后最冷嘲热讽。

“啊哈，不是说什么九班一个都不能少，一个无面人都不想有吗？所以说啊，某些新人就是端着虚伪，实际上还不是和我妈一样。”

他的身后带领着一大群无面人，乌压压看过来，带着一阵可怖的惊悚感。

五班的优等生站在前面，差生被隔绝在最后的位置。经受着全班练习生的排挤，根本连人头都看不到。

五班班长的声音没有丝毫掩盖，很快，整个操场上的班级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皆是面露惊讶。

九班的情况整个年级都有所耳闻，他们那句大胆的宣言也备受瞩目，连带着魔术师这个新锐B级当班长一起，吸引了不少关注。有的优等生嗤之以鼻，有的差生却羡慕他们那种集体向上的和谐氛围。但不得不说的是，九班绝对是所有班级里的一股清流。

可现在，九班竟然也出现了无面人！

已经有好些班级看着被九班围在中间的无面人，私底下窃窃私语。

这代表着什么，难道他们也只是表面上和谐友善，私底下同样压迫差生吗？

九十九号听到五班班长的话后，气的眼睛通红，捏着拳头就想打上去。

宗九拦住了他。

“好好考试，没有必要和这种人置气。”

白发魔术师语气平静，“十五号用自己的命给全班求来的珍贵机会，难道你们想用一个打架斗殴毁掉吗？”

果不其然，在听宿舍长的名字后，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没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考试，不应该被其他事情转移心神。

九班这些人没什么反应，渐渐地，五班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很快，所有练习生就在操场上逐一入座。

助教们捧着卷子走来，教导主任宣布开始发卷。

【开始考试了，真的是一次比一次紧张】

【九班多了一个无面人，这次应该能过了吧，唉】

【我记得上次九班自己组织考试，平均分还差了二十......一个无面人也不知道行不行，但愿可以吧】

【肯定可以的，祈祷祈祷.jpg】

雪白的卷子一张张发了下来，白纸黑字，冷得像是这个副本逐渐到达冬天的天气。

练习生进入这个副本的时候还是秋天，现在已经到了冬天，这几天可能就要下雪了。

寒风烈烈，他们身上穿着单薄的校服，搓着冻僵的手，在操场上考试。

等待教导主任说开考时间到之前，宗九一直安静地盯着自己试卷上的名字。

他的感情缺失能够让他在任何环境任何场合下做到冷静，有的时候，甚至用冷漠形容都不太准确，而是冷酷。

包括刚才。

看到无面人的刹那，宗九心里涌起的并非是错愕，或者和其他练习生那样的悲伤。而是快速列出了这一个无面人能够为九班带来的好处。

九班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白发青年盯着手上微微下垂的笔尖。

要不是这个集体副本是以班级平均分的方式排名，恐怕宗九根本就不会关心别人的死活。

可偏偏这就是个强制团体模式，不管别人就是死路一条。

但其实按照利益最大化的角度来看，五班的做法无疑是最优解。

集体副本的目的就是残酷淘汰，没有公平可言。

这个副本看似困难，实际上说到底考验的还是练习生的心理素质和面对绝境的善恶抉择。就像高考一样，本质上来说，高考的目的是为了给学生分层，考验的是学生的学习能力，自主规划能力，自律能力，智力......等等等等。考的是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结果。

只要心理素质够好，像土御门那样，在这个副本里待三百天都成不了无面人。至于善恶抉择就更清楚了，只要能够达成目的，过程显然是不重要的。

五班那样极端的，用牺牲其他人成全自己的办法，很有可能可以活到最后。

这样的做法虽然自私，但在主系统眼里恐怕也是个人实力的一种。

像恶魔那样，以绝对实力碾压副本，主系统也没有要出手除掉他的打算，反而同他合作，就足够证明过程在那台高维系统面前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结果而已。

宗九现在也能够冷静分析利弊，分析得出主系统的意思，但他不会去那么做，至少现在不会。

因为他答应了要带九班一起回去。

他回应了九班的期待，答应了每个人都要好好的，就应该信守承诺，不惜一切代价。

这就是魔术师的逻辑。

无论对错，也无关道德，就像老修女曾经说的那样——

既然人格让他区分不了对错或道德，那就回应大多数人的期待吧。

“开考时间到——”

宗九盯着自己写好的名字，掐断思绪，开始了作答。

他在心里默默作下决定。

####

这场考试进行的紧张而焦灼。

八百分对于仅仅学习了三个月的练习生来说真的很有难度。换算一下就相当于七百五的高考满分，至少得考五百二左右的成绩，而且还是每个人，更别说里面还有超出难度的奥赛题。

像无面人较少的一班和三班就是小心翼翼，答题谨慎无比。唯有无面人较多的五班，看上去稳操胜券，五班班长甚至翘起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在那里答题。

考试中途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二班的一个学生作弊，被助教抓了个正着。

后续的处理结果简单粗暴，还是一贯的血腥，这个练习生直接就被叫停考试，不仅卷面全部作零分处理，还被带到了主席台前。

助教往他嘴里塞了块毛巾，直接先是一鞭子下去，把他的膝盖骨都给打碎，血肉模糊一片，硬是按着他跪在升旗台上，给全校练习生下跪，据说得保持这个遍体鳞伤的姿势跪上整整七天，才能够偿还洗清这种不道德行为产生的罪孽。

宗九这次答题格外认真细致。

转化的十五号本身成绩就属于九班中上游，即使转变成无面练习生，能够拉动的班级平均分要比其他班从差生转变成无面人拉的平均分少上不少。

就算是全班倒数第一，想要以一人之力拉动二十分，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九班的差生实在是学不会，班上的练习生也没人怪他们。

说实话，神话里造人的时候，神仙就赋予每个人不同的天赋。有些人擅长这个，有些人擅长那个，就像考试一样，当然存在着没有加这个天赋点的人，就像音痴唱歌永远找不到调上，况且他们已经拿出最大的努力，能够提升的分数就算不大，也不会有人以此迁怒。

所以，落在优等生身上的担子就重了。

他们必须拿到更多的分数。

“沙沙沙——”

宗九快速演算着一道道数学题，反复验算了一遍，这才挪到下一题去。

他希望他可以为九班拿回最后缺失的几分。

弹幕也紧张极了。

【我拉近卷子来看了，妈的，这个学校就是狗到不做人，这次卷子的难度比之前几次都要大】

【卧槽真的吗，如果是难度大的话，那想要达到八百分是不是更难了？】

【那必然是的啊......我真是无语，不仅提高这么多分数，还提高难度，我现在真的好希望那位大人能把这个副本给毁了，呕】

【我发现这次集体副本都很不做人，完全没有道理可言。另一边A级练习生的集体副本更离谱，一群人在豪华邮轮上航行，淡水成了稀缺资源，现在已经快进到分裂成七个阵营，互相给对方错误信息，就是为了达成存活目的了。问题是现场还有被感染成鱼人的练习生，我真是当场裂开】

【我也发现了，C级练习生的奥林匹斯副本也差不多......这次集体副本感觉就是为了暴露人性而设计的，哈哈哈，偏偏最可气的是活下来的可能还是那些不择手段的，真是看得我一阵心梗】

练习生长达四个小时的考试里，直播间里的弹幕就开始聊东聊西。

【看到这里，真的很庆幸当初没有报名参加这个惊悚练习生比赛，虽然但是可能我也通不过初赛，但烂活总比好死强，进去我估计一轮副本都撑不下来】

【我还在想，最后只有一百个存活名额的话，也不知道拿到万能许愿券的人会许什么愿】

......

聊着聊着，很快，时间就过去了。

在监考官吹哨，示意停止作答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笔。

这一回，教导主任宣读了一项新规定。

“大家不用太紧张，因为本届学生生源比起往届来说要少上不少，也是为了促进各位同学之间的良性竞争。经过全校老师的集体会议讨论后，我们决定稍微将校规里的某些条例放宽松些。”

“修改后的校规如下：在第二次月考中被淘汰的班级内，我们决定放宽松政策，特赦每个班级的前五名同学不用处刑的规定。”

很显然，这个新规许多老师看起来都不太满意。

第一中学一直实施的都是集体淘汰制，虽然看起来会刷掉一些成绩好的学生，但是这样的氛围极度有助于压榨学生身上的剩余价值。

他们用这套办法已经很多年，最后得出来的学生几乎都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变成了无面人。

只不过这一届生源太少，如果延续这套办法的话，最后很难得出全班都是无面学生的结果，于是退而求其次，校方才打算保全一下各个班级的前几名，以拉高升学率。

和老师截然不同的，是练习生们的哗然。

每个班的前五名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

不用被班级所拖累，这就成了他们肆无忌惮的基础，竞争却也大大增强。

不过竞争倒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因素，好歹能够从必死的局面里开垦出去一条路，已经增加了大大的希望。

“大家不要高兴得过早，这条校规要到期末考试才能生效。本次考试还是沿用之前的老校规。”

就在大家欢欣鼓舞的时候，无面人又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为了让大家更加期待，我们决定这次月考不按照过关名单宣读，而是直接按照班次，一个班一个班宣读过关结果。”

听到这个宣布顺序，不少差生的手心里都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九十九号再度举手请求去上厕所。

只不过这一回宗九可没给他安排任务，而是他真的差点要吓尿了。

这样的顺序就代表，每个班都有迎来宣判的时候。读到名字的班紧张，没读到名字的班更紧张。

而那些无面人老师，全部都站在主席台前，一脸兴味地观察着他们恐惧的表情。

首先宣读的，是一班的成绩。

不知道是试卷难度提高还是一班发挥失误，这次他们竟然是踩着线过的。

这个结果让一班松了一口气，也让其他班级更加提心吊胆。

从分班以来，一班的成绩就一直处于遥遥领先的状态。虽说后来因为无面人数量比不上五班，却也忠实地代表了练习生在这个副本内的学习实力。

连一班都只是勉强超出分数线十分，那其他班呢？

所有人面面相觑，心底皆是一片忧虑。

很快，教导主任就宣读到了二班。

二班这回可是抓到了一个作弊的学生，直接记零分。他们班很多人不仅恶狠狠地盯着那个作弊拖累全班同学的练习生，心里也是一阵悲戚。

出乎意料的是，二班竟然过了，仅仅高出一分。

要知道，之前二班、九班和六班都是在第三次周考没有达标的班级。这三个班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二班班长坐在原地，朝五班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之前要不是他听了五班班长的劝诫，让班上练习生施压给差生，转变了几个无面人的话，那估计被一个作弊的差生拖累后，全班都得交代在这里。

紧接着就是三班。

三班是黑巫师的班，宗九看都不看就知道，既然恶魔好不容易控制了no.8这枚好用的棋子，就绝对不会这么简简单单让他在副本里狗带。

果不其然，三班过了，分数甚至比之前的一班和二班还要高。

“哗——”

一连宣读了三个班的成绩，竟然都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其他没读到班级的练习生也开始从心底生出微小的希冀。

万一呢？

紧接着就是五班。毕竟四班早在期中考试的时候就全军覆没，连尸体的残渣都被送到沉尸池里产生再生能源，供给学校取暖热水用了。

五班的班长得意地哼着歌。

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班是全年级最稳的。因为五班班上的无面人太多了，班级氛围也森冷紧张，近邻考试前又加速了转化，很容易分数就拉上来了，无需像其他班一样时刻提心吊胆着会不会发挥失常。

和他们的班长一样，五班的优等生们也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有人明目张胆的打了个哈欠。

“好困，什么时候结束啊，我们想回去睡觉了。”

“就是，班上这群垃圾拖分狗，考得这么差还好意思在这丢人现眼。”

“要不是我们，这些差生哪里有活路？平日里当个练习生时候看不出来，没想到考试都考不好，有爹妈生没爹妈教的贱种，真就是个低能儿呗。”

这些人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着风凉话，话锋全部有意无意地指向五班那些还没有变成无面人的倒数。

那几个倒数里，又数梁明德他们看得最不顺眼。

梁明德那个宿舍其他九个人都成了无面人，就他一个不仅不变，还在班级里搞什么差生互助联盟，每天可劲互相加油鼓劲。

五班好几个优等生看他不爽，好几次拎着冷水把他堵在厕所里，把他的头摁进冷水里，好好教训了一顿。

练习生之间的确是不可以自相残杀没错，但只要没死，主系统又不会管。这种校园欺凌根本没法制止，很多也是催化成无面人的诱因之一。

结果没想到，这个梁明德还真是块茅坑里的臭石头，硬生生给他扛下来了。

他们都在背地里计划好了，期末考试要求的分数线只会比前面只高不低，到时候他们一定要把梁明德给搞下来。

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五班班长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五班，七百九十五分。”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和营养液加更，二合一更新，一共六千字，请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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