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三

“有吗？”郝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有点烫, 他“咳”了一声，然后展开扇子半遮住脸, 在自己面前扇了扇, 心虚道：“可能是天太热了吧。”

热？南海的气候一向四季如春, 只会让人觉得温暖, 怎么会热呢？

心大如方阳, 也对郝沉这个解释心存怀疑。

不过, 郝沉此刻却也顾不上旁人怀疑不怀疑了, 他藏在扇面后的脸非但没有降温, 反而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以郝沉厚脸皮的定力而言, 这绝对算是千年不遇的奇景了。而致使他如此的, 是因为封烨那句话。

并不长，一共就四个字, 但就是如此的简单直白，恰恰最能给予致命一击。

郝沉的心在胸口“砰砰”直跳，急速飙升的体温让他的大脑里除了反复回荡那几个字外，什么都没法思考。

这份呆滞反映到乌鸦身上, 就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封烨掌心, 看起来镇定极了。

不愧是跟应龙搞到一起的鸟，这份胆气和定力, 他们不得不服。蓬莱岛上那群倒吸完凉气的鸟默契的想。

换他们来, 不要说是跟封烨谈恋爱了, 靠近封烨十米就算他是蓬莱岛上的最勇敢的鸟。

小魔王长大后虽然不再做小时候那些幼稚的事了, 他变得成熟又稳重，但是众鸟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多少改善，反而愈发觉得他可怕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封烨身上那股脱胎自无烬视界的怨憎之力，即便他是被天道承认的神祇，岛主也一如往初的待他，但众鸟只要感知到他的气息就会瑟瑟发抖，害怕的羽毛都掉了几根。

不过，幸好封烨待在蓬莱的时间一般不怎么长，他时常在外游历，隔个好几年才会回来一趟，不然蓬莱岛上的鸟类大抵都成了秃子。

封烨这回回来，众鸟本以为跟往常一样，他就是回来看看，待不了几天就又走了，因此也没怎么在意，只按着以往的方式，远远的避着封烨，封烨也不会主动来找他们的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和谐。

哪料想，他们避之不及的封烨突然走了过来，并且随口说了个惊天猛料。

惊爆！战神应龙恋上乌漆嘛黑丑乌鸦！

这究竟是审美的偏差，还是臭味相投的偏好？

说不准，封烨的审美...蓬莱岛上的鸟都心知肚明，反正挺一言难尽的，也许他就是觉得这只旁人眼里丑不拉几的乌鸦好看也说不定。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跟丑乌鸦臭味相投，毕竟天下乌鸦一般黑，战神应龙也不是二般黑。

黑色的羽毛，黑亮的鳞片，黑的如此统一，不能更般配了。

但无论是这两个原因中的哪一个，封烨当面对一只乌鸦告白这件事，还是在蓬莱岛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尤其，他还是当着岛主的面。

瞧瞧他们岛主的神色，不少鸟在内心惊诧完了之后，就偷偷用余光观察封熠。想来他们岛主活了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如眼前的这副惊诧表情，却也是第一次显露。

没办法，封熠虽然对封烨和这位北冥之主的关系有一些猜测，但也没料到他这情绪一向内敛的徒弟会如此直白，刚刚在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时还那样难以开口，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却说的如此坚定。

而让封烨有此转变的...封熠的目光渐渐下移，他跟乌鸦的视线正好对上了。

热度虽还未从脸上消散，但郝沉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封烨已经跟岳父摊牌了，他当然也得跟紧。

所以，刚刚从一波惊诧缓过来的众鸟，立刻就迎来了新一波的惊诧。

“岳父好。”

乌鸦叫了一声。

死寂。

这句话的清场效果前所未有，这回死寂的不光是蓬莱岛上的所有鸟加上封熠，封烨也包括在内。

他低头看了乌鸦一眼，只看到了乌鸦行礼时低下的脑袋。

乌鸦一双翅膀展在身前，学着人类躬身的样子，行礼行的有板有眼，很是有那么回事的样子。

但众鸟却有种不真实感，岳父？

这两个字的信息量可太大了，封烨竟然和这只丑乌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先不提，这只乌鸦竟然是娶妻的夫家？

不，打死他们都不信！

相比之下，还是“这只乌鸦脑子不太清醒”这个想法更靠谱一点。

但是脑子不太清醒的乌鸦显然没有自己并不清醒的自觉，他一边行礼，还一边下意识的在自己羽毛里摸了摸，摸完了才想起来礼物都在本体那里，于是干咳了一声道：“初次上门，备了些礼物，稍后为岳父奉上。”

他全然没注意到，他每说一遍“岳父”，封熠的眉毛就要抖一下。

封熠抬头看向封烨，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然后心照不宣的对这个称呼暂时保持了沉默。

虽然不回应这个称呼，但话还是要回的，封熠也咳了一声，尽量和蔼道：“不急。”

说完，他又做了个手势，遣散了周围这群炯炯有神的伸着脖子围观的鸟。

明明对封烨避之不及，但有这么大个八卦在前，他们愣是连逃跑都忘了。

但是岛主下令，他们再如何不舍，也是得走的。于是，众鸟依依不舍，一飞三回头的离开了此地。

而那只被乌鸦痛揍过的凤头隼，同样神情复杂的从岛主身后站了出来，准备偷偷离开。

封烨的告白太突然，但是乌鸦也没有忘了跟凤头隼的仇怨，是以在凤头隼狼狈的飞走时，又凶神恶煞的瞪了对方一眼。

他没有扑上去继续追击，因为在岳父面前，他要注意形象，不能表现的太凶狠。而且封烨也不轻不重的揉了一下他的羽毛，是安抚，也是劝阻。

他不让乌鸦动手，自己则给了凤头隼一个淡漠的视线，凤头隼见了，本来已经飞在半空的身形愣是踉跄了一下，险些摔下去，他恢复平衡后立刻就加快速度，逃也似的飞远了。

在场的已经没有外人了，但是气氛并没有变得轻松，封熠欲言又止：“北...”

一个称呼而已，此刻愣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毕竟人家都叫他岳父了，他再用北冥之主这样客套且疏远的称呼显然不太合适，但他难道要叫对方女婿吗？

似乎也不太合适。

而且...封熠即便猜到了封烨跟这位北冥之主的关系不一般，但却也没有做好自己的徒弟即将要成婚的准备。

蛟一千岁成年，封烨已经成年许久了，但这点年岁在封熠眼里，其实也并没有多久。

那只短手短脚，只能在水坑里游动爬不出来的幼蛟恍惚还在眼前，再一眨眼，这位岁数跟自己差不多的北冥之主就冲着自己喊岳父了。

郝沉的担心其实并不是完全没道理的，封熠真的有种差了辈分的感觉。

就像是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泡我的儿子这样离谱。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离谱，那只离谱的乌鸦还又叫了一声：“岳父？”

他叫的小心翼翼，在凤头隼面前的神气是半点都不剩了，语气里只剩谄媚的讨好。

封熠：“......”

他的神情彻底僵住了。

封烨也是神色复杂的用指尖捏住了乌鸦的小尖嘴，阻止郝沉再发出声音触动他师父的神经后，自己清清嗓子道：“师父，他初来乍到，我先带他去蓬莱岛逛逛，晚点再带他来拜会你。”

封熠自然是应允了，他实在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今日收到的信息。

封烨也需要一点时间来跟郝沉交流一件很重要的事。

跟师父道别后，封烨走到了一处偏僻无鸟的林中，他左右看看，确认没有偷听的鸟类后，将乌鸦放在了前方足有半人高的石头上。

然后，封烨抱着手臂，神情严肃道：“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个误会。”

乌鸦不明所以：“有吗？”

封烨凝重的点了点头：“有。”

他突然俯身凑近了乌鸦，让自己的视线跟站在石头上的乌鸦一般高，然后直视着乌鸦的眼睛质问道：“你不觉得岳父这个称呼不太合适吗？”

乌鸦眨眨无辜的眼睛，进行了片刻的反思，随后总结道：“我是不是喊的太快了？应该等你师父答应了我们两个的事再喊？”

封烨：“......”

很明显，乌鸦的反思根本反岔了路线。

封烨决定用更强有力的证据来纠正郝沉的认识偏差，他突然变回原型，修长的龙身在林中舒卷。

他突然抬起一爪，按在了乌鸦站着的那块石头旁，坚硬的石块轻易的在龙爪下碎裂。

细小的石子碎片在乌鸦身边飞溅，乌鸦的心脏再次漏跳了一拍。

他抬头看向上方，乌鸦绿豆大的瞳孔里就映照出了这一幕。

黑色的巨龙在他上方俯首，健壮且有力的龙身蜷起，每一个弯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恣意的展现着这具躯体的力与美。

而这只悬在他脑袋上的龙首，则微张着嘴，炽热的气息从龙牙的缝隙中吐出。金色的瞳孔缩紧，应龙用极具压迫性的竖瞳盯着这只还没有自己爪子大的小乌鸦，像是盯着逃不出掌心的猎物。

乌鸦的心脏越跳越快，身体里除了这高速跳动着的心脉外，还有些不可言说的欲望在苏醒。

他真是受不了封烨强硬起来的样子！

乌鸦抱着内心最后的想法，消失在了原地。

石头上的小乌鸦不再，只剩一根在半空飘荡的黑色尾羽。

在另一边，正跟方阳和曹子睿在他们的暂住地闲坐的郝沉从木椅上一跃而起，然后用扇子遮着脸，也不解释，只飞快的远离了两人的视线范围，以此遮掩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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