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停在了蛟的身前,挡在他与笼子中间。
周围龙纷纷退让出一条通道,负责拉笼的两名龙族得到金龙的示意,松手往后退行。
犼的声音愈发焦躁,玄铁铸成的牢笼上满是抓痕。
“穹厉,收手吧。”
犼在听到名字后怔愣片刻,随即双目生腾出滔天怒意,猛地撞向铁笼。
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从蛟的身上离开。
蛟缓缓松动指节,只要犼能冲破牢笼扑过来,他肯定是要出手的。
衣袖忽然被扯了扯。
却见方才与他一直攀谈的话痨龙朝着自己挤眉弄眼,边拽着他想往后躲。
蛟:“……”
环视一圈,才发现诸龙都已后退了数步,离那突然暴动的食龙之兽远远的。
龙族最强大的一支——灵山的风范,难道就是这般吗?
蛟无语之余,又发现大家的目光并没有放在犼身上,而是极为热烈地盯着金龙。
——几百年未曾目睹过前辈的风姿,灵山龙们自觉留出了场地。以至于没有跟上步伐的蛟孤零零地落了下来。
金龙:“……”
小青龙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拉住了黑蛟的衣袖,小声道:“金龙前辈应付得来。”
蛟心道,就怕他应付得来。
小青龙眼底闪过一丝酸楚。
“别担心了。”
他内心感叹:也就只有小黑,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担心金龙前辈的安危。常人只会觉得金龙前辈修为高深,不会有事……
这大概便是关心则乱吧。
“关心则乱”的蛟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往外拉,不满之下挣脱了小青龙,又朝着在旁不停附和的话痨龙甩去一记眼刀。
这两条龙实在烦人,竟敢对他动起手来了?蛟立刻就想要反制,还未来得及出手,前方传来“轰——”的巨响。
犼已破笼而出。
蛟当即双目发光,纵身想冲过去。这个时候出手,还不算晚……
“太危险了!”小青龙见识过犼的威力,眼疾手快地抓住蛟的袖子,严肃道:“小黑哥,你退后,我去!”
“……”蛟磨了磨牙,没忍住低斥道:“滚!”
小青龙:“……”
这铿锵有力的“滚”声,当场震住了小青龙。他眨眨眼,莫名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还未等他琢磨明白,手心一动,白色衣角已滑脱而出,自己拼命想拉住的人竟然轻易就挣脱了开来。
白影从小青龙的跟前掠过,朝着前方疾冲过去——他的速度极快,快到等小青龙好不容易看清楚了,“小黑”便已经站定在金龙的身侧了,并且用专注而炙热的眼神注视着犼。
视线中的目标忽然离近,犼目光寒冷,带起一阵腥风朝着蛟生扑过去。
蛟侧身避开,退抵至金龙肩膀处,冷声道:“找死。”故意“遭袭”成功后,他再无顾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周身杀意蔓延。
金龙手一伸,精准地握住了宽袖下的手,轻轻使力,捏了捏蛟的掌心。
蛟猛地转头看他。
金龙坦然道:“别担心。”
蛟皱起眉头。蠢龙是不打算帮他了?这会儿跟他装疯卖傻吗?他冲上来难道会是因为担心他?
谁有几斤几两,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蠢龙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余光瞥到气势汹汹又要扑来的犼,蛟略一思索,就扬声拖长了嗓子喊道:“金龙前辈,那凶兽就要冲过来了。还不快将它就地正法了?”
群龙退避在几尺外,先前的议论没听太清,但这句话却是蛟故意大声说出的,自然传入了在场每一位龙族的耳中。
“玄纱姐姐,那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长得真好看,可为什么要往前辈怀里凑?”
“哼,估计是哪座荒郊野山上出来的小妖怪。”
“看着不太像啊……”
“态度也不怎么好,竟然与金龙前辈如此大声说话?”
“咦,他方才好像瞪了我一眼。”
……
身后的议论声渐响,被突然一阵巨力拉扯,没防备半边身子撞到了蠢龙身上的蛟,也正纳闷着:为何蠢龙忽然朝自己动手了?
还未反制回去,就看到金龙已经一举制住了发狂的犼。道道金色灵气四散在犼的身周,织成一张巨网,将犼困在方寸之内。犼挣扎了几番,很快情绪低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刚才真的只是发了一场风病,现下平静下来了。
负责拉牢笼的两头龙不知从哪里又搬来了崭新的铁笼,打算将犼装进去。
蛟:“……”真要装进去再送入山牢就麻烦了。
——他好不容易凑上去“遭袭”成功,可以名正言顺地与犼动手……结果金龙倒好,转眼就替他报了仇,还将这头凶兽轻易收服。这让他怎么再以“遭袭”为借口,趁机剖取蛟珠?
心急之下,蛟反手推开金龙,故意对犼道:“朝我发什么疯?难道你忘了是谁将你的宝贝狐王杀死了吗?”
那日他将狐其打伤,却被犼误以为下了杀手,悲痛之下自损报仇,不仅掀翻了他的蛟宫,还打断了蠢龙的脊梁骨,顺带也牵连了动弹不得的狐其,在这场大阵仗中丧了命。
若真正归结起来,是犼自己害死了狐其。
关键是威力极大的招数,损耗也大。看犼瘦骨嶙峋,皮毛黯淡的模样就知道这段日子过得不好。这种时候不出手,难道要等犼恢复完了,他再去送死吗?
蛟满心恶意故意激怒,犼眼中又恢复了几许神采,变得怒不可遏。
一旁的金龙面无表情。
场内陷入短暂的僵局,直到金龙脑内忽然传入一道声音。
“蠢龙,快引我去别处。”
此地那么多条龙围观,实在让他放不开手脚。
“不许阻我!”
蛟使唤自己的语气越来越自然,金龙幽幽叹了口气,拉住蛟的手沉声道:“他已心智全失,不通人事了。小渊,你真要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他赶尽杀绝吗?”
黑蛟:“……”又来了。
这些年全赖金龙替他养伤,遇上对方语重心长的劝告,他常会都会按捺住想法。每一次在兴致冲冲的当头被泼冷水,以前便也罢了,如今他修为恢复,便小声反驳了句:
“是他挑衅在先。”
金龙道:“倒是合了你的心意。”
黑蛟:“……”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挣脱金龙的手。
过了会儿后,蛟心道:做什么还不撒手了?!
“化龙靠的是修行,不是吃出来的。”
一条蛟吃再多也很难把自个儿吃成一条龙。
吼声从身后响起,被关押在新笼中的巨兽,又开始不成章法地挣脱起来,金龙立刻加固了压制。
犼原本还能与金龙有一战之力,如今却显得不堪一击。或许正如金龙所说,他已心智全失,连人形都未化出,空有一身蛮力,翻不出什么风浪了。因着对狐其的感情,他将仇人的气味记进了心底,以至于闻到蛟的气息后,陷入了癫狂之中。
本已安分下来了,谁知被蛟言语相激,隐隐又有发狂的趋势。
金龙淡淡道:“我今日带你过来观礼,不是来吃东西的。”
黑蛟眼神闪躲。
金龙:“……你看着我。”
黑蛟抿嘴不语。
金龙:“那本册子语焉不详,不可尽信。”
吃出问题来可怎么办?
他带蛟来此,并非为了给他提供剖取犼丹的机会,而是……确有私心。
蛟恼羞成怒:“别叫了!打个架为什么非要拉着本尊说那么多话?”那群龙族只差没搬个椅子,倒杯茶水了!本来应当速战速决,趁着“遭袭”的空当立即反杀回去。这会儿被金龙阻挠,不上不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明晃晃地动手动脚,这让他颜面何存?
回转过身,后方的大小龙族们纷纷低垂脑袋,看着地面,仿佛要将青灰山石瞧出花儿来。那片黑裙白肤的龙族更是一脸复杂之色。
蛟:“……”
他克制地冷着面孔,运劲将金龙挥开,目中寒光乍现,朝着被金龙制住的犼直直冲去。在即将触碰到之前,改杀招为重击。
“那日你伤我一记,今日本尊讨还回来。”他冷冷笑了声,“不杀便不杀,左右我对心智欠缺者多了点包容之心。”
刚从“失忆状态”恢复过来的金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蛟眯眼俯视着重伤倒地的犼,摇头低声道:“你如今这副模样,倒让本尊想起了数年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失势,任人可欺。可惜,我是技不如人受了伤,你却是被骗还不自知。”
若说是蠢,怕都抬举了他。
“你身具两颗内丹,这般厉害,怎么偏偏这般好骗呢?”蛟对上犼充满怒意的眼,低声道:“狐其的名声,上妖界里早已传遍了啊。”
犼呼哧喘着气,恨不能一口生吞了蛟。
蛟扭了扭脖颈。
金龙:“……”
这熟悉的进食动作令龙心惊。
然而那颗狰狞的蛟首并未现出。
龙的私心就是把蛟拎出来有个过场,晒晒心上蛟而已(⊙_⊙)
俗稱曬老婆呀~
哎呦看得我有点心疼犼了,傻瓜,狐其的造化也就那样了,你却还捧着一颗真心在意他
我也心疼这犼了
这里缺了好多,去找找
谁知道这里缺了什么吗
金龙道:“出来的急,忘了与你说清楚。”
蛟:“什么?”
金龙笑了笑,悄声道:“那本《化龙册》上记载的由蛟化形的龙,就在灵山。”
蛟:“……”
“今日带你过来,正是想替你引荐一番。”
正在这时,随着一声低吼,犼带起一阵腥风朝着蛟生扑过去。
蛟侧身避开这“心智全失”的犼,五指微曲想要反击回去。金龙却挤身向前,朝着犼头轻拍一掌,率先解决了这场对决。
(●°u°●) 」
道道金色靈氣四散在犼的身周,織成一張巨網,將犼困在方寸之內。犼掙紮了幾番,似乎意識到無法掙脫,情緒逐漸平靜下來,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負責拉牢籠的兩頭龍不知從哪里又搬來了嶄新的鐵籠,打算將犼裝進去。
蛟:“???”
就這麼結束了?
金龍回過頭,見他呆愣在原地,忍不住捉住蛟的手,悄悄捏了捏手心。
“怎麼不說話了?”
不問還好,這一問蛟立馬回過神,憤恨道:“你早知道會這樣,還誆我出來?”虧他還想趁著“遭襲”的理由,一舉將犼拿下了。原來金龍根本沒打算替他趁亂取犼丹!反而趕在他之前,把事情化解了。
金龍面不改色。擺擺手示意那兩名龍族趕緊將犼關押好了,送進山牢之中。他就怕蛟執念太深,不甘心就此收場。
出乎金龍意料的是,蛟只是板著臉,沒有其他動作。
“你不是要引薦嗎,人呢?”蛟問道,“若他說犼丹有用,你可不許阻我。”
金龍笑了笑,倏忽間化為一條金色長龍,朝著蛟微低下頭:“上來吧。”
蛟:“……”
金光閃閃的鱗甲,每一片彷彿都鍍著光。上妖界不輕易露出原形,靈山龍族們在聽到龍吟聲時,便已呆愣在當場。看著眼前威武的龍身,那粗壯有力的尾部還在輕掃地面,每一絲每一分都昭顯著肉身的強悍。
蛟早已習慣了金龍的原身,倒沒有他們那麼驚訝。只是轉了轉眼睛,遲疑片刻後,便淩空而起,熟練地爬上了龍背。
金龍調整姿勢,讓背上的人坐得更為舒適些。
“說再多,也不及你親眼去看。小淵,我為你做的荒唐事可是越來越多了。”
底下山牢大開,犼已被扔送了進去。入口處,裂縫正在逐漸縮小,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金龍背著身上的人,倏忽騰飛,,迴旋一陣後,沖向了山牢入口,轉眼間一同消失在了裂縫中。
“……”
老藍龍停下了山牢祭語。
偌大的高臺處,鴉雀無聲。
龍族們面面相覷。
“咳。”藍舒渠打破了僵局。
“諸位……既然犼已入牢,今日便就這麼散了吧。”這入牢儀式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活了動輒千萬年的龍,早不知看過幾回了。也怪靈山多年沉寂,許久沒出什麼新鮮事了,再加上金龍這傢夥回歸,才引來那麼多觀禮的龍族。
底下頓時議論紛紛,依稀能聽到“那是誰?”、“什麼人?”之類的字眼,分明就是在討論有幸能坐著龍背離開的白袍男子——毫無就此散去的趨勢。
藍舒渠嘴角的笑容快要掛不住了。
他好不容易將犼關押回來,結果又要面臨老友疑似帶著伴侶回來的事實,還在入牢儀式上搞出這麼大陣仗,以前怎麼沒看出那傢夥是這種人?
感谢ls~~~
蛟蛟就喜欢吃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