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未雨绸缪

“活捉了他。”面向浓雾,穆如锋严声下令。

声音经通灵石传入主持阵法的所有人耳中。

“是！”

冰面浓雾弥漫,吴骇来得爽快，走得也分外决然。

大半个时辰后，杀机四伏的阵法渐渐平息，穆家支持此阵的所有人中，唯一的那位生死境长老神情凝重,带人来向穆如锋汇报。

“……被他逃走了，但他受了重伤。”

“逃了？”穆如锋很诧异，足足五十一人,五十位大宗师和一位生死境圣人组合而成的五重杀阵，连轮回尊者都逃不脱的杀阵，居然让吴骇逃脱了！

“这才不到一个时辰,正常人从中央忘川亭飞奔到湖外都要近半个时辰,在有阵法阻碍，有你们主持的前提下，居然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他逃了！？”穆如锋简直不敢相信,为了能万无一失,提前布置插翅难逃的死局,吴骇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在他眼皮底下……逃脱了。

早知道穆如锋就不袖手旁观,他亲自入阵，代替其中一位大宗师,阵法中的两位圣人，就会有两位战力堪比轮回尊者，不至于眼睁睁地等来这坏消息。

“谁在故意放水,你们这群人中有谁被他买通了，还是阵法有缺？穆家镇族之宝，连个九流血脉，生死境初期的青年都困不住，还指望它能与轮回尊者抗衡？”

“他会破阵。”穆长老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但还是说了这个耸人听闻的事实，这已经让他这位上了年纪处变不惊的长老难以自持。

“不一样，并不是阵法问题，也不是我们的人出错，而是，他竟然懂得如何破阵！”

穆如锋呼吸一滞：“这不可能，他才多大岁数，而且还是九流人族，谁会教他。”

阵法是上古传承至今，极其艰涩难懂的一门攻击防御兼备的手段，非悟性极高、有前人带领，不得入门。而入门级别的阵法，和他们这么多人掌控的镇族之宝无法相提并论。

此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变幻莫测的五处生门，以最快的速度破阵而出，毫不恋战，可见绝不仅仅是阵法入门的学徒而已。

“如果只有一重杀阵，他碰巧蒙对了生门方位，那也就罢了，但五重杀阵，就连轮回尊者也得迷失，可他好像一次也没迷失过，直奔生门方向，他速度太快，生门转换的速度赶不上他的身法，以至于……”

“是我的失策，穆如锋少爷，我们太小看他了。”

穆如锋还是不相信：“也许他身上有破阵用的无上至宝。”

“并没有至宝波动，”原本穆长老也是这么想的，可他逼近吴骇和他交手，重伤他时，并没有发现任何破阵类至宝的法力波动，也就是说全凭本事……但这并不是最匪夷所思的。

“为此，我拿到了他的鲜血，查探此人的法力境界，却发现……”长老胡子抖动不知道该怎么说。

“发现什么？”穆如锋很没耐性地问。

“你自己看。”穆长老叹了口气，拿出一块半人高的白石。

测天石，除了测法力还能测年纪，是杀阵附带的手段之一，只要陷入阵法中的人受伤流血，就能通过测天石分析此人的战力。

当时，石头上显示的结果，赫然便是——

纯血人族，年龄，一百一十八岁，境界，未知……

“一百一十八岁？”穆如锋仿佛看到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假的吧，测天石是不是坏了，境界没测出来。”

可问题是不止穆长老一人试了，其他人得出的结果都是一样，境界未知，年纪让人心生无力之感。

穆如锋滴血一试，上面显示他的年岁，六百九十九。准确无误。

吴骇，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还能给我多少“惊喜”……

穆如锋自诩天资聪颖，年仅六百多岁突破生死境圣人，实属雷明城内修炼天赋第一，公认年轻一辈的翘楚，但这些他认为理所当然的名号，全都在这一刻黯然失色。

难怪吴骇的样子年轻得不像话。

一百多岁的生死境圣人，擅长破阵，实力深不可测，难怪能战一场拿到古尊传承。

逆天天才，行事猖狂，肆无忌惮，根本不能按常理来看，这类人会主动示好，想都不能想。

“生平罕见，未来不可限量，此人要么趁早扼杀，要么不能为敌，否则酿成大祸，”穆家长老摇头叹息，“现在我们惹怒了他，却没将之斩杀，此人随便与哪家联手，来对付我们穆家，我们穆家的镇族之宝烛天九重杀阵，只怕发挥不出正常战力的一半。”

“看来得先下手为强了。”

“放心吧，他不会。”穆如锋想到吴骇对他说的话，还是有点把握的。

“他能轻易破阵，很可能早就看穿此地布有杀阵，却还准时前来赴约，无非是想让我放心。”

“如果他真想与我为敌，以他的本事，你们五十一人，不会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地站在我面前。”

这也是穆长老想不明白的地方，心慈手软之辈成不了大器，看那吴骇不像忌杀之人，也许是真对穆如锋少爷有好感？没有其他目的？

穆如锋动了心思：“长老以为，如果把此人拉入穆家，让他成为穆家的一份子，从长远来看，是不是比城主千金更好呢。”

“这……此人血脉之力低微，阵法战技无一不通，背后没有高人指点，连我都不信。”穆家这位长老头一次见到像吴骇这样年纪轻轻，又在阵法上有如此深的造诣的人，会儿女情长，为穆如锋连性命都不顾？

穆家长老细思恐极，他痴迷阵法，深知研究阵法没有个数千年上万年，研究不出名堂，而吴骇小小年纪，简简单单就破了杀阵，未免太儿戏。

很可能是有备而来，独精此种阵法。

年纪小，实力强悍，心眼绝对不小。

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性格孤僻不合群的穆如锋少爷示好，对穆家护卫手下留情，是故意让穆家放松警惕呢？

若他背后真有人，会不会是穆家的仇人，他会不会是盯上穆家的底蕴……

比起穆如锋，穆家这位长老更冷静，更现实。

“不像。”穆如锋不这么认为，长老并不知道吴骇在古尊墓地的表现，不知道他手上拥有古尊传承，一般宝物根本看不上眼。而且从头到尾，吴骇只对他一个人感兴趣，说的话，没有一句与穆家有关，更不想随他回穆家。

“少爷有把握吗。”确实，吴骇拒绝去穆家这点，长老也想不通。

“自然。”穆如锋捏紧手链。

吴骇手握至宝，传承……这些或许都不算最珍贵，珍贵的其实是吴骇这个人。

九流血脉能逆天到这种地步，可谓奇迹，谁能拥有他，或许就拥有了气运。

“你说他受伤了，重吗？”穆如锋问。

“应该还好，他很谨慎，闯出双月湖就立刻利用阵石离开，没有给我们追踪的机会。”

“嗯。”穆如锋若有所思。

“关于联姻，还是得老爷夫人说了算，此子再不凡，毕竟只是九流血脉，来历不明。雷明城第一大家的千金就不一样了，那是夫人千挑万选，一旦成了，既能与城主府结好，又能留下后代。”

“呵。”穆如锋敷衍道。

“这个吴骇，很不简单，浑身都是谜团。如果他真盯上穆家底蕴，这次之后一定还会缠着少爷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少爷要提高警惕，您没有感情经验，切莫以为他年纪小，就当他天真无邪。”

穆如锋微微皱眉。说得好像单凭他这个人，不足以吸引吴骇一样。

家族联姻也是如此，雷家看中穆家的杀阵，穆家看中雷家尊者庇护，什么都是利益至上，似乎与利益不沾边，就不正常。

但很多时候，感情就是来得猝不及防。

古尊墓地结伴同行过程中，也许自己的哪方面，或者是不经意的举动，真戳到吴骇了呢……

此时的穆如锋完全没有意识到，当他对吴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后，他的想法就开始跑偏了。

酒楼房间。

“谢了，要不是你给我指路，我绝不止受这点伤。”

逃过此劫，吴骇盘腿而坐以元力疗伤，打从心底里很感谢藤蔓，阵法包罗万象，他很想学。

“我的悟性还可以，要不你教我布阵怎么样？”

神藤拒绝：“我可不会布阵，我只是见多识广，知道点破阵的技巧而已。还是血神树本体比较内行。这玩意学起来很费时间，几百年内别想有什么大的收获，你要是知道我被逼着感悟无聊透顶的阵图花了多长时间，你就不会想学了。”

“那除了破阵，你还会什么呀？”吴骇问。

神藤心情不错，但还是适当地转移了话题：“会看戏，你让我看了场好戏。”

“不太好，谈崩了。”吴骇面上因狼狈出逃而泄气，心里则暗叹，藤蔓什么都不说，其实还是有所保留，不把他当自己人呢。

“崩了就崩了，小事。”谢宇策出来并没有落井下石，给了吴骇些许心灵慰藉。

“真的？你不笑话我。”吴骇笑着道，算你良心。

“谁都有失手的时候，更何况你才刚开始，经验不够。别气馁，熟能生巧，以后有机会换别人试试。”

“你真这么想？”吴骇收敛笑容。

“不然呢，”谢宇策说，“总不能在一棵树上撞死。”

“你气死我算了。”吴骇闭上了眼。

“哈哈哈。”神藤莫名笑了起来。

不知道谢宇策怎么想的，它反正觉得吴骇不走心的深情语气特别撩人，笑容很有感染力，仿佛怎么都不会生气，什么话都信手拈来，根本乐在其中。

总之，听吴骇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撩拨人心，特别有意思。

让它想起冤家老友血神树。

只是，跟老色鬼相比，吴骇可谓是谦谦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这时，和穆如锋联络用的通灵石突然发了下光。

“又找我做什么。”穆如锋太难伺候了，吴骇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没再理会时不时闪烁的通灵石，干脆把通灵石搁在角落。

“这样一来，他肯定会把我推出去，石家尊者一旦回归，势必不会放过我。”吴骇很有紧迫感。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尽快成为医师。”

“偏远的雷明城境内，我的名字少有人知，可一旦出去，情况就不一定了。以我在古尊墓地的收获，加上有见识的强者越多，潜在的敌人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有医师身份掩护，情况或许会好过很多。”吴骇想得长远，未雨绸缪。

第二天，到了约定时间，吴骇乔装了下来到易宝堂，和红小姐碰面。

“考虑好了？”红小姐笑着问。

“是啊，”吴骇郑重点头，笑着道，“这不就来找你了吗，我要去医师公会，考核医师。”

“考核是随时都能进行的吗？”吴骇问。

“对，因为雷明城境内能通过医师考核的人很少，数年不见一个，所以只要有人考核，医师公会就会安排。”红小姐笑着说道。

“可惜雷明城这边的医师公会规模较小，最高只能考核到三星医师级别，否则就以你能治好刘笑右臂连四星高级医师都治不好的杂症，只要积累到位，不出五百年，定能走出雷明城，去更大的都城拿下四星勋章。”

“五百年，这么久！”吴骇说。

红小姐愕然，不久啊，五百年能成为四星医师，完全能成为王朝的座上宾。她只是夸赞一下而已，吴骇如果留在城里考核医师，那么应该会在雷明城待很久。

“一场考核要多久？”吴骇问。

“考核在十天以内。但考核需要海量的灵药知识储备，很多人需要耗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去辨灵药，尝百草，配药方。”红小姐说，“一星医师考核只考基础配方，医师星级越高，掌握的灵药量就越多，甚至还需要在活人和现成的病人身上做实验。”

“啊？”吴骇说，“我逛了好几家店铺都没买到全面些的医师考核标准，大多是一整卷里寥寥记了几笔。”

“是这样的，”红小姐说，“比较基础的灵药类书籍，只有医师公会才有，只要有人引荐，确定要考核，交些钱，那些书籍都可以翻阅。”

“配置药方，也可以跟随医师学习。”

“这些都是基础，只需要耗费时间而已。你连最难的治疗顽疾都会，这些应该不在话下吧。”不然红小姐真不知道吴骇是怎么救人的。

“这……”

居然还要学会认灵药，配药方，他就连前不久在易宝堂购买的一百多株灵药，能记清楚名字的不超过十株！

“红小姐好像很了解。”吴骇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

临近医师公会，红小姐告诉他：“不瞒你说，我这次也是为了考核一星医师而去的，只是担心考不过，所以没有声张。你可要替姐姐保密。”

吴骇欲哭无泪，说：“我可能也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