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叶肃的黑眼圈非常明显。

他昨天半夜在脑子里单曲循环了那破动画片的魔性主题曲至少三百遍。

如今岑安已经是主治医生了,也不需要跟他合用一个诊室,但叶肃还是施了术法,让隔着他们两办公室的那堵墙变得完全透明。

来来往往的病人不会察觉哪里有问题,但叶肃疲惫的时候只要一扭头,就可以看到他的安安。

小人参在发现这个细节的时候很嘚瑟:“叶医生真是好喜欢我哦。”

向来别扭又沉闷的叶肃没反驳他。

岑安眨了眨眼:“你默认了?”

“嗯,很喜欢你。”

然后小医生就红着脸开药单去了。

心外科的病人大部分都是中年人和老年人,偶尔也能遇到生活不规律的画手和写手——他们可以在国内过一整年的美国时差,而且心脏健康状态和deadline日常绑定。

岑安刚给叶医生倒了杯浓茶提提神,门口就进来了一个年轻人。

“您好。”那人手里提着一堆检查结果,脸色暗沉嘴唇发白,身后还跟着忧心忡忡的母亲。

“请坐。”岑安站起身接过那些检查结果,习惯性地用灵识看了一眼他的情况。

身体有点缺水,别的没什么大问题。

那脸色蜡黄的青年坐在了他的面前,哽了半天之后突然道:“医生,我觉得我应该是要死了。”

岑安:“……?”

“我心脏疼已经半年了,不光是心脏,我经常喘不过气来,然后尿频、头疼,还有时候会发抖。”

青年一脸绝望地看着他,又伸手指了指那几个化验单:“我去过好几家医院了,都说我没问题。”

岑安低头确认了几眼,确实没什么问题。

他的心脏很健康,其他脏器也没有病变。

病人的母亲一脸的忐忑不安,坐在旁边小声开口道:“这孩子的爸爸,就是去年突发心梗去世的,当时我们还没把他送到医院,人就已经不行了。”

岑医生隐约感觉自己找到答案了。

“您父亲去世之后没多久,您就有类似的感觉?”

“对——对!”那男的突然激动起来:“我都以为是我撞着邪了!”

“每次到了单数的日子,我心脏就会抽抽的疼,后来甚至跟哮喘一样全身都不对劲!”

妇人在旁边都快抹眼泪了:“我们也找过出马仙和跳大神的了,符水都喝了好几碗,就是治不好。”

青年一脸绝望地看着他,显然并不指望这小医生真能救自己。

“您要是也看不出来,我就去出家,”他神经质的重复道:“一定是我撞着妖妖鬼鬼了。”

两只妖怪同时看了一眼他的后背。

别说鬼了,连妖气都没有,他好的很。

叶肃隔着墙投来询问的眼神,岑安表示自己能搞得定,把检查单放到了一边。

这是典型的疑病症,不是身体出了问题,是有心理疾病。

这个年轻人估计是目睹了父亲的发病和死亡,为此久久不能释怀,也因为这件事开始过度关注自己身体哪怕一点点的不舒服。

不过真的跟他说这个解释……恐怕他不信,他家属也不信。

“你真是找对人了。”他一脸高深莫测地开口道:“你得的这个病,叫海珀肯德斯综合征,不是一般的药能治好。”

那小青年直接傻了,不可置信地先是跟妇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快蹿到桌子上面:“医生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终于能知道自己犯的什么病了?!”

“对。这个病,一般的药治不好。”岑安郑重道:“只有国外的特效药才可以。”

叶肃差点被茶呛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病人直接跟八爪鱼似的死死攥着岑安的双手不肯放,声音都连着变了三个调:“别人都说三医院的医生神了,我今天是真见着了!”

叶医生咳了一声。

岑安把手抽回来,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有时候觉得喝水都有点困难?晚上也经常睡不好?有时候小腹也会疼?”

“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怎么不做检查都知道!”男人这时候把钱包都掏出来了,欣喜若狂道:“就是你说的这样子!”

……我现在编什么病症你都会信的。

“我朋友刚好从德国出差回来,靠走关系才拿了三瓶特效药。”他语重心长道:“我先给你一瓶,你试试效果,感觉好就再来一瓶。”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嗯。”

岑安如今已经成妖,虽然没法像叶医生那样集体摄念,但也能施些小幻术。

他拿了一瓶维c,在桌子上一敲就让外包装变成鬼画符般的德文。

标签和说明要越晦涩越好,要一看就是三四万块才卖一瓶的那种绝版货。

“这个,每天一粒,一定要饭后半个小时再服用。”岑安把药瓶交到了他的手中:“德国人花了几十个亿才研发出这种药,你不要给别人看,多的货我没有了。”

“那钱——”妇人踌躇道。

“钱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叶肃瞟了他们一眼,随手又补了个幻术。

“噢——给过了,”那妇人喃喃道:“瞧我这个记性,又忘了。”

“先吃一个星期,回头再来复诊,可以吧。”

“好!谢谢医生!”

那对母子千恩万谢的道了别,把那瓶维c跟钱包一起放在手提包最里头的夹层里,走出去的时候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岑安这边刚忙完,叶肃那边又来了位老病人。

老头走路有些蹒跚,一手还捂着心口。

他的子女们一脸关切的簇拥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保温杯纸巾和检查单。

叶肃询问着子女们先前做过的检查,低头记录着既往病史。

老头本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看见叶肃的胸牌时愣了几秒钟,忽然就笑了起来。

岑安这边没什么病人,索性用灵体穿过墙去陪叶医生坐坐。

他一看那老先生的心脏,心里就猛地一惊。

好深的一个肿瘤——而且看这个大小和位置,都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啊。

“小路,囡囡,你们先出去。”老头开口道:“我单独和叶医生谈一谈。”

子女们一脸不放心的看着他,欲言又止道:“这……”

“没事的。”他又摆了摆手:“出去吧。”

等那几个子女走了,叶医生等着听他提问,眼睛也在观察那肿瘤的位置。

不好切除,位置太险了。

这老人家……保守估计还能活三到六个月吧。

岑安有些遗憾的坐在一旁,忽然发现那老人居然在看自己。

等……等?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被自己扔在隔壁房间发呆的身体,又扭头去看还在看自己的老先生。

他——他看得见我?

“叶十九啊。”老人家慢悠悠道:“这好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叶肃笔尖一顿,差点把钢笔尖给按折了。

妖界仙界知道他身份的多,但没几个会用这么亲切的称呼。

“你……是?”

“你再看看我?”老头笑眯眯道。

“九——九华仙翁?”叶肃终于看清楚这轮廓像谁,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您怎么在这里?”

九华仙翁与他爷爷是故交,小时候自己还因为打翻过他们的棋盘被他敲过脑袋。

这老人家最近几百年深居简出,现在怎么变成凡人了?

“成了仙以后五百年渡一回劫,我就下来了一趟。”老人家不紧不慢道:“那孟婆汤里放了香菜,我不乐意喝。”

这身体当然还是**凡胎,等再过几个月他翘辫子了,就能继续回九华岛安心酿酒种田。

“您——您知道这是绝症?”叶肃这回都有些哭笑不得:“那您打算怎么办?”

“治什么啊,”老头特淡定地摆手:“甭治了,让我早点死。”

他早就发现身体有点问题,特意拖到这会儿再来医院。

别说家产,遗嘱都提前十年拟好了,就是等着这一遭呢。

“对了,这特清秀的小妖怪是谁啊。”九华仙翁一瞅岑安,看叶肃的表情有点微妙:“你家的?”

叶肃应了一声,把先前因果大致解释了几句。

岑安坐在旁边,听得忍不住笑。

“这也是良缘啊,小两口真是看着都好。”仙翁叹了一声,拍了拍桌子道:“十九啊,你看我这病还能撑多久啊?”

“……三个月?”

“太慢了,”老头挺不满:“你有法子让那肿瘤长得快一点吗。”

叶肃从医这么久,头一回碰到这种请求。

“……成。”他揉了揉额角,心想自己回头得给爷爷解释一声,不然得被他老人家追着用拐杖打。

“那我把他们叫过来了啊。”老头特认真道:“别开化疗啊,就让我住住院吸个氧,差不多得了。”

等儿女们来了,叶肃板着脸把病情跟他们讲了。

两中年人登时红了眼睛,眼瞅着都快哭出来了。

老头刚才还吊儿郎当的,这时候特别配合地跟着长吁短叹,特沧桑的捂着脸。

“医生啊——”他扬长声音道:“我这病——该不会是绝症吧——”

叶肃默默配合:“不是很乐观。”

“那先住院吧,手术就甭做了,”仙翁伸手去摸儿女的额头,任由他们在那手忙脚乱地安慰哄劝,努力不把那种等着下班放假的心情暴露出来:“化疗什么的……也算了吧。”

“不!爸!花多少钱我们都一定把您治好!”

“这不是钱的事儿……”

“国内的不行,咱们就坐飞机去国外住院!您千万别心疼我们!”

“其实有时候也该认命……”

“爸,您一个人照顾我们几十年,我们说什么也要给您治!您一定能再活几十年的!”

“……哎,别了吧。”

叶肃这回都开始强行憋笑。

老头估计是想他岛上养的那些仙鹿酿的酒了,在人间受苦几十年,真是心心念念地等着回去。

“医生——”那儿子直接扑到办公桌上,一脸的不甘心:“我爸能搭心脏支架吗?或者用特效药?做手术活检?”

“活检不太现实,”叶肃给他用灯箱看片子上的阴影:“这肿瘤已经很大了,而且手术中万一有大出血,确实很难抢救过来。”

儿女们抹着眼泪去给老人办住院手术,留下老头继续坐在这喝茶。

“有什么医嘱吗?”

“别剧烈运动,饮食要清淡。”

“那你回头给我弄点酱骨头,我再没事多蹦两下。”老头已经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了:“差不多一个月,表演太久我也累得慌。”

……您想怎么折腾都成。

交谈之际,岑安那边电话响了。

小人参把灵体飘了回去,接电话道:“萝卜?”

“岑哥!”小黑猫压着声音躲在角落里道:“那臭道士又叒来了!!他天天坐在我对面,有时候还看我在做什么题!”

这些天孟萝卜天天都开馆就进闭馆就出,结果那道士也是雷打不动的来。

他有时候被搞烦了,题都不做就趴桌子上补觉,结果一觉从中午睡到下午,那道长居然还在!

岑安先前听他说过这情况,颇有些好奇:“他每天都来?”

“每天都来!我做题他也做题!我看书他也看书!”

“人家好像是在准备考研啊,再说了,他也没对你做什么。”

“他准备考研坐我对面干什么啊!”黑猫都快炸了:“被人盯着学习我都不敢摸鱼了好吗!”

一般这种问题交给明琅或者璩玉,两老油条用头发丝儿都猜得到这两怕是要情窦初开了。

然而人参的关注点永远在别的地方。

“这不是好事儿么,”岑安一拍巴掌道:“你反抗也估计反抗不了,就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请教问题啊!哪儿不会不都能问他!他要是愿意自然就会教你,不乐意也迟早被你烦走,这事儿不就成了!”

黑猫呆了几秒:“你说——什么?”

“你知道现在大学生家教有多贵吗,”岑安语重心长道:“人家都快当研究生了,穿着道袍拎着拂尘那也是正儿八经的高等学历,还教不会你三角函数啊?”

“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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