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8

少年好看的眼里泛着淡淡笑意，他说得轻巧无比，话中的冰冷令叶泽语都不寒而栗。

司徒月瞳光轻颤，低垂了眼睛。

她一点都不敢赌她在封铭心中的地位。他绝对做得到毫不犹豫地杀死她。

封铭顿了顿。

司徒月猜的没错，如果杀了司徒月就能够换取谢迟安的信任，封铭不会有半点迟疑。为了他看中的人物，牺牲司徒月算什么。

问题是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封铭无比清楚，他要是真的斩断这最后的亲情，谢迟安会立刻对他动手。

还是那句话，谢迟安厌恶泯灭人性之辈。尽管封铭在谢迟安眼里已经黑透了。但妹妹这个身份，是对他人性最后的考验。

如果他不杀，谢迟安或许还可能再信他一次。如果他杀了，那才是再无转圜的余地。

封铭自觉已经洞悉了谢迟安的想法。

于是他没有动手，做出一副“我看起来很无情实际上还是下不了手”的模样。

“迟安，你总是为难我。”

俊美的少年轻声喟叹，无奈得令人生怜。

司徒月心几不可查地触动了一下。她该比谢迟安更清楚封铭谎话连篇欺诈成性，可她总不死心，总还对他抱有希冀。

封铭没有对司徒月下手。

谢迟安将折叠刀收起，慢慢走向封铭。司徒月目光一凝，全身戒备。

“让开。”封铭淡声，“我还没有沦落到要你来保护。”

他并没有表现出对司徒月的在乎，口气甚至有些冷漠。可说出的话不失为另一种保护。

简直是个口是心非的好哥哥。

他无时无刻不在演，还能针对谢迟安的态度随时随地改变方针。

司徒月犹豫片刻，还是听封铭的话退开一步，一双眼睛十足警惕地盯着谢迟安。

谢迟安走到封铭面前，伸出一只手递给半跪在地上的封铭，像是要拉他起来。

封铭嘴角极轻地勾了一下，他目光露出被信任的喜色，伸手去握谢迟安。

果然，他猜对了。无论谢迟安表面看起来多么无情，始终是个心软之辈。他只要表露出一点点善良，谢迟安就能……

封铭的思绪戛然而止。因为就在他即将握上谢迟安手的一瞬间，折叠刀出鞘，谢迟安快狠准地洞穿封铭的右手。事发突然，封铭甚至来不及反应。

“呃……”封铭痛呼一声，迅速收回血流不止的右手，眉头狠狠一皱。

剧痛之下，他没了笑意，双眸阴冷地注视着谢迟安，如同一条毒蛇：“难道我没有通过你的考验？”

“什么考验？你在想什么呢。”谢迟安拿着刀，像在嘲讽封铭的天真，“不管你杀不杀她，反正我都是要杀你的。”

封铭：“……”他从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杀他，那为什么还要说一句他杀了司徒月就可以得到信任？给了他一个选择题，结果没一个正确答案，根本就是送命题。

封铭没问，但谢迟安猜得到他的想法。

谢迟安问：“耍人好玩么？”

封铭那么喜欢戏耍别人，总该尝尝被耍的滋味。

封铭左手紧紧握着右手手腕，血已经流了一手臂。钻心的痛楚涌上来，封铭不用想都知道，这只右手算是废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谢迟安，你真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原来这人间也不是那么没意思啊！”

叶泽语被封铭这模样吓到。她认识的封铭，温暖，完美，绅士般优雅。哪里是眼前这个被废掉右手还能笑得出来的……疯子。封铭现在这疯狂的模样，十足十的可怕。

她悄悄看了眼把封铭逼到这份上的谢迟安，仍旧是那么云淡风轻，顿时汗颜。相比之下，好像这位更加可怕……

“既然如此。”封铭左手持刀，目光贪婪着迷，“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名真正的猎人，不是杀死猎物，就是被最强大的猎物所杀。

谢迟安礼貌地颔首，顺便纠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叶泽语：“……”这意思是怎么着都是封铭死呗。

司徒月早在封铭右手受伤时，就浑身杀意毕露，她想掺和谢迟安和封铭的战局，再次被叶泽语拦住去路。

“我们的账还没清算呢。”

-

封铭和谢迟安一战，势均力敌。封铭被废了右手，但他左手同样灵活。而谢迟安才刚从混战中杀出一条血路，大小伤口无数，体力还没有恢复。绕是如此，这场战斗也是空前绝后。

这边高手过招，那边菜鸡互啄。

……其实也不能说菜鸡。司徒月小有身手，叶泽语擅长运动。这两一个急于杀死对方去帮助哥哥，一个满腔怒火高燃有血海深仇，使出的都是杀招，绝不是一般女生打架就扯头发挠指甲这类泼妇般的招数。

然而她们的隔壁对照组是谢迟安和封铭。

这就有点惨烈。

这里神仙打架，徐鹭和另外两名男生早就打开锁住的大门跑没影了。为了避免回来时再次被拦在操场外，还顺便毁了门锁。

笑话，此时不跑，等那两位分出胜负后再来解决他们吗？见识过那恐怖的战斗力，他们都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三人一致决定今天就在外头躲着了，每隔一小时回操场打卡续命，能不和谢迟安封铭正面碰上就不正面碰上。最好那两位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那真是皆大欢喜普天同庆。

这一战，直至天黑。

到后头两人都无比惨烈。谢迟安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基本都裂开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没有伤到要害，不代表另外那些伤不影响他的行动。封铭便抓住他的弱点，专门攻击他的伤处。

但谢迟安仍然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随着时间的流逝，封铭右手处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让他反应都变得迟钝。再不分出胜负，他不被谢迟安杀死也要被自己痛死了。

那是活生生的洞穿。

越拖下去越不利。封铭明白自己今天是杀不死谢迟安了，那么他能做的，就是不死在谢迟安手里。

至于什么“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豪言壮语，那是什么？不管是封铭还是谢迟安，他们讲话就没算数过。

封铭边打边退，一直退到东侧门边。还得感谢那三位帮他打开了门，不然他可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

谢迟安看出封铭想要逃跑的想法，正待追击，身后忽然一股劲风袭来。谢迟安立即转身，折叠刀划过空中，溅出斑驳的血迹。

“……”司徒月捂住脸，姣好的容颜上划过一道深深的血痕。

封铭抓住时机成功逃离，对司徒月一眼都没有多看。

他本就是利用她，从头到尾都是，又怎么会在乎。

司徒月见到封铭安全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谢迟安淡淡看了眼司徒月。

值得么？

谢迟安没打算放过封铭，紧跟着追了出去。

司徒月再想去追，叶泽语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忍无可忍，一棍子狠狠击在司徒月的背部。

司徒月蓦地吐出一口血，她扶住铁丝网，长发垂落，半边貌若天仙，半边形如鬼魅。一双眼眸琉璃般美丽，脆弱中夹杂着深深的冷意。

叶泽语在她身后，高高举起棍子，就要落下的一瞬间，司徒月忽然转身，锋利的剪刀狠狠洞穿叶泽语的腹部。

叶泽语眼眸微睁，手里的棒球棍瞬间掉下。

仿佛过了个慢镜头。棒球棍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司徒月轻声道：“你是为了你哥哥，我也是为了我哥哥。”

叶泽语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怨恨地盯着司徒月，报复般说道：“他真的是你哥哥吗？他丢下你跑了呢。我的哥哥是为我而死，而封铭半点也不在乎你的生死。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

司徒月冷声：“你又懂什么？如果不是哥哥，根本就——”根本就没人对我好！

她神色冷漠下来，嘲讽地勾起唇角。算了，她跟别人说什么呢？不会有人懂的。

司徒月转身走出操场，想要去找封铭的踪迹。已经必死无疑的叶泽语，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但她低估了叶泽语报仇的决心。

司徒月从东侧门走出去，踩的是叶泽灏的血肉。

叶泽语趴在地上苟延残喘，她死死瞪着司徒月的背影，用最后的力气冲过来，用谢迟安给予她的铁锤，重重砸在司徒月的后脑上！

“唔！”司徒月捂住后脑，立刻蹲下身，缓解眼前的天旋地转。

叶泽语可不会给她缓冲的机会，疯了般不停砸下去，每一下都见血：“你别想活着！我哥哥死了，你怎么还能活着！”

司徒月满脑的血，眼前模糊起来：“你……”她没力气说话。

她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叶泽语自己也站不住了，锤子被丢在地上，她每笑一声，腹部就更痛一分，支离破碎的五脏痛得她脸色发白。

可是她高兴！她为哥哥报仇了！

她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早上叶泽灏身死的地方。一步之遥的距离，她眼睁睁看着叶泽灏死在她面前。

如今也是在同样的地方，她拉着仇人同归于尽。

“哥哥，你看到了吗？我把她杀了……”叶泽语笑着笑着，就无力地跌坐在血泊里，捧起地上的一块碎肉轻喃，“我要来找你了。”

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

也将同年同月同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