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实训楼二楼，谢迟安早上见过的那对男女学生躲在走廊拐角处。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条死路。

“那个带菜刀的疯子！”女生咬牙切齿，“怎么偏偏就进了这栋楼！”

男生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女生噤声。

他们没有比对方强大的武器，只能智取。

女生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男生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高三（3）班的叶泽灏与高三（9）班的叶泽语，年级里鲜少有人知道，他们是一对龙凤胎兄妹。

异卵双胞胎本就长得不够相似，更别提一男一女。两人都比较清秀，但完全是不同的感觉。叶这个姓氏不算少见，没人会把他们联系到一块儿，就算放学后偶尔看他们走在一起，也只会以为是情侣。

几乎在混乱一开始，叶泽灏就去找自己的妹妹会合。两人都不是善茬，联手起来更是难以对付。他们体能都不错，心肠也够硬，三天里都找到了杀人目标，各自干掉一人，抢走他们的食物。

但那点食物对两人也只是杯水车薪。如今饥饿状态下本就不剩多少体力，对上那个见人就砍的疯子更没有胜算。

他们的武器仅仅是一根棒球棍，要是遇上菜刀还不得分分钟被切断。

鞋底与光滑地面接触，在长长的走廊上敲击出“哒哒”的声响，一步一步靠近拐角处躲藏的两人。神色疯狂的胖男生提着菜刀，刀上还有未干涸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被血腥蒙蔽的双眼危险地扫视四周。只要发现一个目标，就会被他剁成肉酱。

扑通，扑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

叶泽语微睁大双眼，无声看向叶泽灏，带着一丝焦急——他来了。

叶泽灏面上还保持镇定，只是额头上滴落的冷汗泄露了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平静。

他目光忽然落到墙面橱窗里的灭火器上。

橱窗旁的锤子已经被人取走了，但叶泽灏有棒球棍。

感谢学校以前组织的消防演习，叶泽灏知道灭火器怎么使用。现在的问题是，时间紧迫。

在菜刀男从走廊走过来的这一路内，用棒球棍击碎橱窗，取出灭火器，摇晃均匀，拔掉保险栓，按下开启压。

并且从第一步击碎橱窗开始，菜刀男就会改慢走为疾跑……

来得及么？

一切思考都只在毫秒间，叶泽灏已经举起棒球棍，狠狠击碎安放灭火器的橱窗。

“怦！”极其响亮的碎片声，菜刀男听到动静，立刻飞速跑过来，十几米的距离只花了三秒不到，手中的菜刀蓄势待发。

在他即将拐弯时，转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男生，对着他的眼睛就将手中的灭火器乱喷一通。

霎时浓重的灰雾席卷而来，菜刀男咳嗽两声，不断用手去挥口鼻前的烟雾。叶泽灏抓紧时机，拉着叶泽语就往外跑去。

菜刀男在空气中胡乱砍动，可惜什么也没砍着。等到浓雾散去，走廊已是空空如也。

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被扔在地面上的灭火器，眼中怒意滔天。

-

方思琪极其痛苦地死去，两人几乎是看着她一点点挣扎，抽搐，绝望，逐渐丧失生机。

谢迟安神色从头到尾古井无波，好像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蚂蚁，好像死的这只蚂蚁不是他亲手碾死的。

他杀人后没有丝毫害怕，也没有一点快意。他既不是正常的大众，也不是扭曲的变态，既不是善良的救世主，也不是恶毒的刽子手。他什么都没有，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如同一潭不起一丝波澜的死水，一架没有设定感情程序的机器。

封铭恰到好处地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迟安，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你没必要杀了她的。”刚才谢迟安强硬给方思琪灌水时，方思琪在地上痛苦等死时，封铭都没有任何阻拦，一副被吓傻的样子。

等现在方思琪死透了，他才后知后觉般，表现出自己于心不忍的一面。

“她刚刚想杀了我们，你还觉得没必要？”谢迟安问。

封铭于是不说话了。

他心想这可真是太有必要了。既然谢迟安已经解决掉方思琪，也省的他再动手。

封铭怎么可能放过想害死自己的人呢？

中午十二点，恼人的广播声又聒噪响起，听得幸存者想打人。

“检测到有不少玩家长时间未移动坐标，特此补充一项规则：除晚间九点到早晨六点为休息时间，白天每隔两小时未移动坐标且未处于战斗状态者视为消极游戏。一次警告，惩罚为电击，第二次直接出局，就地处决。此项规则针对未丧失行动力的玩家。”

主办方的最后一句规则居然还很人性化，充分考虑到了那些被绑缚，被囚禁，被打断腿的人们的不便……

……

人性化个屁啊！这简直毫无人性！这都他妈是什么破规则！这根本就是要逼着他们去死！

人们愤怒哀嚎过后却又心凉下来。

是啊，这主办方不就是要逼着他们去死吗？

谢迟安对主办方的恶意已经习以为常，说实话主办方不提出这点他才奇怪。就算规划了安全区，也总有鸵鸟心态的人躲在锁好的房间里不出来。消极惩罚的存在不过是进一步排除侥幸的可能性。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谢迟安很快接受事实，起身走到门前，正要拧开门把锁的时候，手一顿。

他看向被厚厚窗帘遮住的窗户。

谢迟安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

极微极细的一道缝里，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个人就趴在窗户前往里看。

只要他刚刚开门出去，就会正对上这个人。

吴盛雄。

谢迟安啧了一声，果断从教室另一侧窗户跳窗离开。

幸亏这里是一楼，教室外面就是花坛，谢迟安跳在柔软的草坪上稳稳当当。封铭也紧跟着跳下来。

等到吴盛雄砸门进来，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对面的窗户大开着，昭示不久前还有人在房间里。

谢迟安离开教学楼后就顺势拐进一旁的实训楼，迅速跑上楼梯，却在一楼楼梯口遇上了之前疯狂砍人的菜刀男。

……运气真好。

比起回去面对吴盛雄那个麻烦，谢迟安选择正面刚。

菜刀男空有一身蛮力，看着吓人，实则挥刀毫无章法，全身处处都是破绽。对一般人是块难啃的骨头，对谢迟安就是无用的鸡肋。

菜刀男见了谢迟安和封铭，大吼一声就要上来砍，被谢迟安徒手格挡。谢迟安狠压着他的手腕，菜刀男的菜刀就再不能前进一分。

想当年谢迟安也是扳手腕全班无敌的人。

菜刀男没想到这么个瘦弱的小白脸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更是加了把劲儿，然而谢迟安稳如泰山，菜刀男握着刀的手反倒微微颤抖起来。

时机已到，谢迟安反手拧断菜刀男的手腕，夺走他的菜刀就是一砍。

血液喷薄而出，谢迟安敏捷避开。

没有菜刀的菜刀男最终死在了菜刀下，从始至终连个姓名都没能留下。

谢迟安蹲下身，用菜刀男的衣服擦干净菜刀上的血迹。

在目前这个大家普遍缺少武器的环境里，谢迟安已经拥有一把美工刀、一把铁锤、两根标枪、一把菜刀……

装备太多也是一种烦恼。带着又重，扔掉又是给敌人增加实力。

谢迟安握着菜刀，若有似无地朝二楼方向瞥了一眼。

藏在二楼观察已久的叶泽灏和叶泽语瞬间屏住呼吸。

他们没想到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清俊少年居然身手这么强。他们需要绞尽脑汁赌一把才能从中获得一线生机的菜刀男，就被他这么轻轻松松地干掉了……

幸亏早上没交手，否则这会儿他们怕是已经凉了。

察觉到谢迟安似乎往这看了一眼，兄妹俩一瞬间头皮都快炸掉。

但谢迟安只一眼就又收回视线，低下眸道：“就在一楼看看吧。”他扫过被大面积血液侵占的楼梯，眉宇间露出厌色，“不想脏了鞋。”

封铭自然没有异议。

楼上的叶泽灏叶泽语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他们应该没有被发现吧？应该没有……吧？

谢迟安在一楼随便找了个空房间进去，一进门就坐到转椅上，整个人都慵懒下来，没什么精神。

他想起刚刚差点沾到那黏腻的血液就恶心。

这一沾上可就洗不掉了。

谢迟安是个挺爱干净的人，但自断水断电以来，他已经有四天没有洗过头洗过澡，沾上的血迹都没法清理，也没有换洗的衣物。

简直无法容忍。

比起杀人，谢迟安觉得这才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封铭对谢迟安杀人已经不再满脸不赞同，甚至表示出良好的接受度：“迟安你刚刚那一招可真利落。”

谢迟安靠着转椅支着脑袋，懒懒道：“你不觉得于心不忍了？”

封铭说：“他那样的人本就该死，不配存于人世。”

“可你不是认为，死去的灵魂都会升上天堂么？”

“不，有些罪恶的灵魂该下地狱。他那样的恶魔，上帝不会接受他。”封铭道。

“这里不就是地狱？”谢迟安转椅转了一圈，正对向封铭。他抬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淡色的薄唇轻启，声音动听。

“恶魔不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