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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临的微博旧号是他很多年前开的,最早还不叫禹州简小临,就一窜随便在键盘上按的字母乱码。

他用这个号记录自己群演的日常生活,很琐碎,也很随心,有很多照片,自拍也很多,从12岁开始,记录了成长中的点点滴滴。

开始有人关注,是因为po了一些和知名演员的合照,被粉丝无意间看到,顺便关注了他。

从几十到几百再到三千多,渐渐会有人给他留言、点赞,鼓励他这个在禹州影视城讨生活的小群演。

他们喊他小临,简临才把微博id改成了禹州简小临。

简临那时候年纪小,很爱分享日常和一些个人的奇思妙想,长得也可以,关注他的人也开始粉他,一点一点的,粉丝涨到了六七千。

十六岁那年,简临在一个剧组,遇上了早年认识的一个哥哥。

那哥哥也做过群演,没多久就签了公司被送到国外做训练生,回国后参加了一个选秀综艺,人气爆棚,来剧组探班就是为了录制选秀综艺的素材。

多年不见、飞黄腾达,简临本来还挺替那哥哥高兴的,结果没等他说什么,哥哥便在镜头前拉着他自顾演了出久别重逢的哭戏。

一转头,哥哥上了热搜,成了群演出身努力奋斗最终翻身的“美强惨”。

简临这边,热搜上是哥哥的背景板、垫脚石,热搜外,哥哥探班结束,再没搭理,反而还冒出个经纪人,拐弯抹角地警告他老实点,不要背后说三道四,也别妄想攀上关系。

本来到这里,事情就该结束了。

被利用,利用,一个群演,一个明日之星,往后再无瓜葛。

结果粉圈一个很有名的、专门给明星修图的修图师帮简临修了几张图,直接出圈,原来的背景板、垫脚石反而凭借“美强惨”的预热,自己登上热搜,吸了一波粉。

那段时间,是简临最受关注的时候,微博涨了很多粉,评论、点赞、转发都在几倍量的增加,每天都有人给他私信,说喜欢他,给他加油,说他现在还小,相信他以后一定能红,甚至有娱乐公司主动联系要签他。

简临那个时候也以为,苦尽甘来,他终于有更多的机会了——

同年,母亲病重入院。

微博的停更时间,就是母亲去世的那天。

没有任何征兆,忽然人就走了。

简临当时不知道,去楼下买东西,准备坐电梯上楼的时候,点开微博,还刷到了母亲半个小时前给他的点赞。

看着母亲的点赞,简临当时想:会好的,都会好的。

再上楼,病房里护士、医生进进出出,简临茫然,一个护士在门口拉住他:“3床的家属吗?你有个心理准备。”

从那之后,简临再没登过微博。

那一年,简临将将16。

现如今,简临年满18。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地成长了两年,青涩、稚嫩蜕去,长成了比预期中还要美好的模样——

#简临长大回归#

热搜热评:弟弟长大了!比我现任墙头都帅!终于等到你回来!

又是半个月——

随着《戏路之王》的开播,简临人气急速攀升。

不仅因为他年纪小长得好,也因为在综艺里的表现可圈可点。

尤其是演技,得到了四个大导演的全a,还是第一次pk的短剧主演,演技在线,片场表现老练,稳重、冷静。

私下里和同组的哥哥姐姐在一起,又会很安静,不抢话不争着表现,偶尔一笑,灿烂的样子,眼底都是小星星。

偶尔会在王导面前皮一下,喊一声老王或者王哥,和助理一起会斗嘴,跑起来很快,是风一样的少年,偶尔片场赶进度时间来不及,还会攀墙走捷径,长腿长脚,身姿轻盈。

他会在片场的角落里席地而坐,叼一根雪糕,伸着手逗逗野猫。

会和导演直接讨论剧情、拍摄,不怯于与人交流,无论对方是嘉宾演员还是助阵演员,也无论对方有多大牌。

他发呆的时候喜欢翻一枚硬币,左手右手轮番换着翻,不爱群聚,休息椅单独摆着。

单采的时候,因为他是这边学员里年纪最小的,问他想不想家,他说想,问最想谁,说最想叔叔。

观众没办法不喜欢他,爱死了这个只有十八岁的即世故又通透、即成熟又简单的小男孩。

他们录制区的门外,不再只有迦然的应援,“简临、简临”的喊声越来越多。

节目这边,简临的镜头、机位也变多了,打光都有专门的人跟着,待遇一日千里。

因为这个打光,还和迦然起了次冲突。

某次学员集合,两人站在一起,迦然觉得简临的光影响了他的镜头,要节目组把简临的打光板拿走。

简临以前从不和迦然多废话,那次冲了一句:“节目是你家开的?”

简临的锋芒再也遮挡不住,他在那么多的学员里,耀眼夺目,是谁都能预见的正在冉冉升起的一颗星。

这颗星在升起的同时,接收着某个固定的信号。

方骆北工作室:老板今天跟熟人一起出门钓鱼了。

方骆北工作室:老板今天处理了一点公司里的琐事。

方骆北工作室:老板今天去了奶茶店。

方骆北工作室:老板觉得现在的初中生懂得是不是有点多。

方骆北工作室:老板今天给发财树浇水了。

粉丝:哈?什么玩意儿?

工作室的号是不是被人盗了?

六月中旬,距离录制《戏路之王》过去一个半月的时候,王导带着简临离开雪城基地,去拍《春光》的最后一场戏——

分开多年后,林曦考上了艺术学院的美术系,跟朋友一起,看一个慈善画展。

在这个画展上,林曦看到了罗誉的画,是那幅曾经摆在咖啡店里的插在花瓶里的抽芽的树枝。

画名:《春光》

以前林曦看罗誉的画,只能看懂画的什么,如今,他已经能看懂罗誉的笔触和画法。

而就在林曦看画的时候,他身后忽然有人道:“林曦,你看谁来了。”

林曦转头,看向身后——

这就是《春光》最后的结局,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在林曦看向的那个地方,无限地延伸到镜头外,留给观众自己去想。

这个最后的拍摄地点,不是之前的厂棚,是一个真正的画廊。

名为《春光》的那幅画,就挂在墙上。

是林曦熟悉的内容,也是简临熟悉的。

简临站在画前,安静地看着。

王导走到他身旁,也看着画,在片场吵杂的环境里,问:“现在看到,什么感觉?”

简临看着画:“林曦已经能看得懂笔触、画法,我还是看不懂。”

王导等着。

简临默了片刻,说:“挺陌生的。”

就好像过了很多年,在看一个曾经被自己拥有的东西,样子是熟悉的,感觉却是陌生的。

这个时候,罗洪跑过来,上下打量简临,笑:“才一个多月,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简临从画上转开视线,看着罗洪,笑着打招呼:“罗导。”

罗洪一脸惊喜,伸手拍拍简临的胳膊:“行啊你,没让我们失望,在那边表现得也太好了,我看你微博都涨了几百万粉了。”

简临笑着应下这些夸赞,神情安静。

罗洪看看他,啧道:“怎么又开始跟我不熟了。”

王导催他:“行了行了,你那边忙去,拍完有的是时间叙旧。”

罗洪走了。

王导看看简临,没说什么,站回画前,简临跟着转身,站在王导旁边,没再盯着画看。

王导两手背在身后,注视着画:“没以前那种心境了吧?”

王导幽幽的:“没那种,一看到画,一想到这是罗誉画的,心底有百般情绪、千万言语在涌动的感受了吧?”

简临:“嗯。”

王导转头看他:“恭喜你,顺利出戏了。”

简临重新去看那幅画,体会着王导说的,没有百般心绪,没有千言万语——确实如此,都没有了。

只是在看一幅画,知道这是戏里的道具,不是真的罗誉画的,这个世界没有罗誉,没有林曦。

一个多月前的杀青,仿佛已经隔在了千山万水之外,只存在于记忆里,是已经开始模糊的一个片段。

当时杀青时流泪的情绪、自己离开的心境,早已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他是要出戏,尽早出戏。

现在,他做到了。

简临转头,马上问王导:“我可以联系他了?”

王导回瞪:“拍戏!先工作!”

简临笑,应下:“知道了,先拍,拍完再说。”

这场戏,因为简临的成长变化,镜头前的林曦也发生了对应的变化:长高了,更自信、更挺拔,眼神明亮,神情稳重,是经历过一番成长后的蜕变。

他看着画的神情认真、坚定,不再无知,有所理解,他从画廊的门外走到了画廊的门内,虽然还没有太多经验和经历,但已经成为了和罗誉同一个世界的人。

“林曦,你看谁来了!”

简临转头,按照王导的要求,自行发挥了看向身后的表情、眼神:沉着、安静、明亮,带着林曦对未来重逢的期待。

这个眼神表情,没有得到王导的认可,也没有被王导否认。

镜头前拍了一条一条又一条,就在简临暗想一直不过,是不是需要有些改变的时候,正在拍的这一条,听到镜头外的提示,简临转身——

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简临拍一条看一条的视线所及之处,是某个熟悉的身影。

简临微怔、错愕,过了片刻,他眨眨眼,露出“怎么会是你”的惊喜的表情,眼神带光地望过去,而后,展颜微笑:竟然真的是你。

王导就等这个了,大喊:“好,过!杀青!”

《春光》大杀青。

简临没管是不是在片场,一喊过,冲着那道身影快步过去,走近了张开胳膊、轻轻一跃,跳到了那人身上,面对面地抱着,搂紧脖子。

方骆北不得不提醒他:“有人。”不少人。

简临才不管,去抓方骆北的胳膊,往他自己的背后送:抱!快抱!抱我!

罗洪那边手机都砸地上了,看着他们的方向,一脸惊愕。

王导惨不忍睹地抬手扶额。

全场骤然安静。

王导只能举起扩音喇叭,亲自救场:“电影杀青了而已,别那么激动。”

罗洪一脸怀疑人生地看向王导:这只是因为激动?不对吧?他们两个……

方骆北还能怎么办,只能顶着全场目光,托着怀里的树袋熊,转身走向室外。

一到室外,简临对着脸吧唧就是一口亲,脑袋锤在方骆北脸侧,大叹着感慨:“拍综艺也太累了,叔叔给我买房车。”

又说:“我不要成长了,天天熬夜早起,觉都不够睡,我要当米虫!”

方骆北哭笑不得,他知道《戏路之王》录得很累人,没想到会这么累,一个多月而已,都把他家向来自强自立的小男孩摧残得想回来当米虫了。

方骆北抱着简临,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摸摸背,拍了拍,宠着:“买,都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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