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次日早上,简临、陈阳、云瑶、邱帅准点齐聚食堂。

一晚上过去,四人全部回过了味儿——

妈妈哒!简临昨天说了个啥?

只敢睡!?

敢睡!?

睡?

哥!

那是方骆北!

方骆北!

整个娱乐圈所有人加起来的爱恨情仇都没他一个人多的骆大佬!

你说你敢睡他,那你搞得清他听完是怎么想的?

你男主不要了?还是你屁股不要了?

除了埋头吃早饭的简临,剩下三个全是一副被赐百丈白绫的艰难表情,低声交谈,虚得不行。

云瑶:“昨天那个……就是小临哥那句‘睡’……直接这么说,不太好吧……”

邱帅:“我们当然知道没什么,就是气话,但是骆老板那边……”

陈阳:“我男神万一听进去了,会不会觉得……”

三人整齐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简临在吃他今天第三个茶叶蛋:“嗯?”

云瑶:“你还吃得下去?”

简临:“我昨天没吃晚饭。”

邱帅:“那你早饭也应该吃不下去。”

简临:“吃得下,我饿。”

陈阳往桌上一趴:啊!这个饭桶!

陈阳爬起来,一脸忧心:“你可真有胃口,就你昨天那话,说的人无心,听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云瑶:“对啊,要是骆大佬觉得你拍个戏还有别的心思……”

邱帅:“你这个男主还保得住?”

简临本来想剥第四个鸡蛋,这下也不用吃了,被面前三位塞话塞饱了。

他抽纸巾擦手,反问:“那怎么办?”说都说了。

陈阳见他这副淡定面对的样子:“你还真不担心啊。”

简临:“哦,对,你是要担心的。我男主没了,你这个助理也要没了。”

陈阳:“???”

云瑶没绷住,噗一口笑了出来。

邱帅冲简临比了一个大拇指:“你就真的一点不怕?”

简临往后靠,胳膊抬起来,抻了个懒腰:“怕没有用。”

陈阳反过来问他:“那怎么办?”

简临耸肩,道出了自己多年混迹剧组的王牌经验,两个字:“稳重。”

习惯性稳重的简临跟着另外三个还在凌乱的小伙伴一起去了厂棚。

邱帅、云瑶按照通告单先去化妆做造型。

简临这边刚到,就被告知通告单内容改了,让他先别化妆,先去见王导。

陈阳开着电动车,这一路魂儿都在飘。

一会儿想,别是真的男主没了吧。

一会儿想,以前不都说他骆大佬在剧组“男女通吃,不分年龄”的吗,这次这个组,都没见他身边有个什么人,别不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简临来那么一句“敢睡”,大佬品品这十八岁的小嫩草看着也还凑合,就决定先搞了试试看?

陈阳:不不不不不不!

别别别别别别,千万别!

房子不是这么塌的!

幸而凌乱的只有他,剧组现场的一切都看着十分正常。

工作人员忙碌着走来走去,王导和罗洪站在一起商讨着什么,方骆北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低头看一本闲书。

而今天的这个景,并不是新景,还是昨天早上的楼道场景。

陈阳“咦”了一声:昨天没拍完吗?

简临稳重地抬眸扫了一眼,稳重地往正冲他招手的王导那边去了。

王导:“刚好,我正要通知你,昨天这场重新拍。”

重拍?

简临意外。

罗洪的视线垂落:“手怎么样了?看看。”

简临举起手,王导也跟着看了过来:划开的口子开始愈合,出现一条浅红色的划痕。

王导:“行,可以。”

罗洪点头:“伤口的颜色出来了,是还行。”

王导:“那就这么拍,光重新打,拍手可比拍脖子容易多了。”

简临消化着两人的对话:“昨天拍的废掉了?用我手上的伤口?”

罗洪:“反应很快啊。”

王导还在忙,没和简临多解释,只道:“让这边的化妆师带你去弄妆吧,脖子上的伤口也不用弄了,就你手背上这个现成的。”

这样的临时变动,是今早闪现在王导脑海中的一个突然的灵感。

这个灵感很快得到了罗洪他们的一致认可。

于是简临今天的通告单直接作废,还拍昨天的场景和剧情。

对此,简临不可能有异议,导演让拍什么就拍什么。

弄好妆容换好衣服后,简临去找陈阳喝水。

陈阳嘀咕:“为什么重拍?你手上的伤口有什么妨碍吗,遮瑕一盖就盖住了,又不影响后面的拍摄。”

不等简临开口,陈阳:“我懂,不用你说。因为他是导演,我不是。”

简临没说什么,喝完水,把杯子递给陈阳,陈阳接过塞进包里,嘴里依旧没停,压着声音:“我帮你观察过了,从你进场开始,骆大佬就没抬过头,一直坐在那边看书。”

简临撑着自己的稳重:“嗯。”

陈阳看看他:“很好,继续保持你的这个稳重,等会儿拍对手戏也别破功。”

简临瞄陈阳。

陈阳眨眨眼:“看我干吗?你说的那些话,你‘敢’的,又不是我。我除了场外帮帮你,别的你只能自己面对。”

简临浅浅地叹了口气,低声:“你能别每过几分钟就提醒我一次昨天的事吗?”

陈阳继续眨眼:“你不是很‘稳重’的吗?”

简临无声地盯着陈阳。

陈阳“哦”地恍然:“明白了,你不是真稳重,你装的。”

简临一脚过去,陈阳噌地跳起来避开,两人同时破功。

陈阳捂着嘴无声地笑:“我当你心态多稳呢?”

简临蹙了蹙眉:“你不说话谁把你当哑巴。”

陈阳:“你表情崩了。”

简临无语。

陈阳的眼神忽然落向简临身后某处,捂着嘴:“看你了,看你了,大佬看你了。”

简临没回头。

陈阳:“真的。”

简临依旧没动。

陈阳看看简临:“唉?你耳朵红了。”

“……”

简临知道自己耳朵红了,他感觉得出来。

同样能感受到的,还有从不远处墙根角落里投射过来的视线。

那视线让简临觉得身上怪怪的,不舒服,还容易让他想起昨天一不小心丢了的脸皮。

果然,稳重稳重,一不稳重,立刻掉了链子。

简临到底年纪小,再能横的小临哥也只有十八。

十八岁,太年轻了,朝露似的,光一照,清透润亮,一眼到底。

就像此刻,两个男生在角落里闹出轻微的一点小动静,在吵杂的剧组现场并不引人注意,却还是让方骆北从手里的书页上抬起了目光。

他望过去,神情稀薄,目光浅淡。

要说有兴致,这表情不对,要说没兴趣,又抬眼在看——方骆北在想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也搞不清楚弄不明白。

在旁边注意到这一幕的王导,虽说和方骆北有点交情,其实也时常看不透,不懂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简临这个男主的位子,坐得非常稳。

至于别的……

王导的目光转向简临,看了看,再转回方骆北,瞧了瞧。

他手里暂时没活儿,抬抬腿,挪去方骆北那里,在旁边的一张空休息椅坐了。

坐下后,也不说什么,就拿一双带着褶子的眼睛笑眯眯地将方骆北看着。

方骆北转头:“怎么了?”

王导凑近,笑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看到简临,是不是会想到以前的自己?”

方骆北没答,回视王导。

王导还是笑,也回视方骆北,过了会儿,敛起表情,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简临那边,道:“昨天黄明那一出闹得,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情了吧?”

方骆北表情未变,连坐姿都没有动。

王导“啧”了一声:“我虽然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过我估计闹那么一出,再想起以前那个剧组的事,你心情不可能会好。”

王导:“不奇怪,毕竟当年那个组,你混得也不容易。”顿了顿,改口,“是太难了。”

何止整一顿,马蹄子差点踩脚这么简单?

当年的骆北,还没有红起来,演的不过是个配,看他不顺眼的,却是正当红的剧组男一号——电视台和广告商金主都要捧着的角儿。

什么删剧情改台词,抬手就来,人家角儿一句话,你一个男配,在镜头里出现的资格都没有。

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王导只有个概念,经历过这些的方骆北本人最清楚。

所以,这个行业爬上来有多难,剧组里的群演又有多艰辛,他骆北最能明白。

最能明白的人,在昨天发生了黄明那件事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让简临误以为划了脸就要换演员?

显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本来么,嘴长他骆大佬身上,想怎么说怎么说,想说多难听也没人敢有意见。

可更显然的一点:简临不太一样。

用昨天对简临的话:他“喜欢”你呗。

王导才来了一天,都已经看出来了,可见这个“喜欢”在他眼里还是挺明显的。

这么一来,方骆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应该对简临说什么难听的。

可最后又不是。

王导顺着这个逻辑来回仔细地品味,无论怎么品,都品不明白,觉得前后矛盾。

最后在心里一锤定音:这人他弄不明白!里里外外!

别人看不透,也就算了,不会多管闲事。

王导自认和方骆北关系不错,又很赏识小简临,心里一琢磨,就想给两人拉一根友善的红线。

王导于是也没问方骆北昨天对简临说了什么,只道:“你既然不开心,我说点开心的,让你开心开心。”

方骆北反问:“有吗?”他有不开心?

王导嫌弃的表情:“别插话,听我说!”

说着凑近方骆北,胳膊往椅子扶手上一撑,看着简临那边的方向,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有个小童星拍戏,坐马上踩小简临肩膀那事儿吗?”

方骆北合上手里的书:“嗯。”

王导:“有后续,要听吗?”

方骆北做出洗耳恭听的手势。

王导坐直,拉长脖子,扬声:“简临!”

不远处的简临转头。

王导招招手:“来,你来。”

简临来了,站在王导旁边,还是安静的样子,不多言,看了看方骆北,转眸看王导:“怎么了?”

王导坐着,抬眼看简临:“拍《帝王术》那会儿,你不是演个小仆从吗,还记得吗?”

简临没想到是问这个:“嗯,记得。”

王导:“从马上摔下来,差点嗑碎门牙的那个小童星,后来怎么样了?”

简临微愣,完全搞不懂怎么还提到了这个。

他视线垂落,看看王导,下意识的,又看了眼方骆北,收回目光,回答了王导:“你是说毛毛?”

简临眨眨眼:“没怎么样啊。”

毛毛。

方骆北把手里的书放到了腿上,抬着视线。

王导抓着扶手,屁股挪挪,换了个姿势,同时转眼看了下方骆北,见方骆北在看简临,继续问:“那戏很早了吧,好多年了,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简临:“有。”

王导:“他现在在干嘛?”

简临被问得莫名,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毛宁枫,回道:“上学啊,他去年刚考上影视学院。”

王导明知故问,循循善诱,好整以暇:“你怎么知道?”

“?”简临:“他一考上,就打电话和我说了。”

王导问完了想问的话,人往后一靠,转头看向方骆北,似乎是冲着简临说的,又似乎是对着方骆北:“哦,我以为你们没联系了,原来这么熟呢。”

简临:“还行。”

王导重新抬起视线,温和地看着简临:“好了,我问完了,去吧。”

简临带着满头问号走了。

他一走,王导又凑近,问方骆北,笑眯眯的:“是不是很意外会有这种后续?”

王导:“听我之前提的那段,是不是以为当年的小简临有点你当初的影子,也完全没想过后来会变成这样吧?”

王导:“是不是觉得,被欺负的小群演,和被报复的小童星,就该是两类人,拍完戏,人生就不会再有交集,不可能有联系,不可能玩到一起,更不可能在杀青后还有机会做朋友?”

方骆北无声地回视王导。

王导轻叹:“骆北,昨天黄明闹了那一出,你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了吧?”

王导声音温和,是完全善意的宽慰:“可是你看简临,他的现在和你的过去,似乎很像,又完全不同。虽然也是群演出生,也过得不太容易,也在剧组遇到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事,但他一直以自己积极的方式扎根在剧组,拍戏、赚钱、生活、学习、交朋友。”

不远处,两个男生的角落里,简临背对他们的方向,或许是和陈阳说了什么,陈阳咋咋呼呼地跳了起来:“不能吧!”

简临轻喝:“你声音小点。”

方骆北循着声音望过去,渐渐的,眼底勾出笑意。

他终于开口,问王导:“那个童星是毛宁枫?”

王导意外:“这你都能猜到?”顿了顿,“你认识?”

方骆北:“见过。”

王导:“哦。”

这不奇怪,影视圈就这么大,来来回回这么多熟面孔,总能遇见。

王导总结:“这个后续我讲完了。”问:“听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又意外又顺耳,有没有高兴一点?”

方骆北问他:“我为什么听了这些,要觉得高兴?”

王导心道你就嘴硬吧,嫌弃地回他:“我就跟你分享这个续集,我管你听完高不高兴?你不高兴我还要接着哄你吗?切。”说着站起来,忙自己的去了。

方骆北依旧坐在椅子上,那本闲书依旧放在腿上,视线的尽头,还是不远处的那个角落。

简临年轻俊朗的面孔,朝露似的通透,折射着灿然的光。

被同伴提醒了句什么,他慢慢转头看过来,不知从这边看到了什么,很快回过头去。

方骆北轻笑,闲书拿起来随手往旁边一丢。王导说对了,他心情确实变好了。

不仅因为那令他意外的续集,也因为那些铺陈在他眼前的鲜活的年轻的朝气。

以及,比他以为的冥冥,还要更早的冥冥——

去年四月,他被傅泉舟硬叫去剧组探班。

包厢里吃饭的时候,同桌有个在考影视学院的男生,刚好那天查分数排名,一桌子人特意安静下来,等着他查。

男生抖着手,按着手机,查完后跳了起来,喊着:“第七!第七!我第七!”

方骆北闲散地坐着,看一包厢的人对男生道恭喜。

男生站起来往外走:“我去打个电话。”

坐在方骆北身旁的傅泉舟:“去吧,给你爸妈个惊喜。”

男生边走边道:“哪儿啊,我爸妈还轮不上,我给我好哥们通知一声,都说好了,有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他。”

傅泉舟一脸莫名:“啊?”

转头看方骆北:“这年头男生间的友谊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说着还问他:“你怎么没跟我好成这样?探班还是我硬喊的?”

方骆北漫不经心:“可能因为你老了吧。”

傅泉舟喷他:“你才老!”

包厢门外,毛宁枫激动的大喊:“临临!第七!我第七!我考上啦!哈哈哈哈哈!”

傅泉舟随口:“林林,男生吗?这么叫自己哥们儿,也够肉麻的。对吧,北北。”

方骆北眼神示意他滚。

……

过去与此刻,遥相呼应。

不久后,罗洪示意各部门准备,演员就位,马上开拍。

方骆北往楼道里走,简临很快跟上,一起上楼。

刚上一楼,方骆北忽然停下,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

简临跟着停下,站在几级阶梯下面,抬着视线,沉静地望过去。

方骆北:“我昨天说什么了?”

那句“脸划了,你也可以走了”,他有点印象,但记得不深,是全凭习惯说的话,不是刻意,没有深意,也不是故意让谁难堪。

简临默了片刻,撑着稳重,看看方骆北,淡定道:“不记得了。”

方骆北:“你自己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简临撑着表情,继续冷静着:“也不记得了。”

方骆北唇角抿着笑意:“嗯,我也不记得了。”说完转身。

简临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意识到没听错,他很快回神:这是方骆北主动要把昨天的事掀篇翻过去。

简临心里吊着的那块石头瞬间落地,面色上没表现出来,脚步频率流露了出来。

他快步上楼梯,跟上方骆北,借势问了自己不久前刚刚产生的疑惑:“骆老师……”

简临:“你和王导刚刚叫我过去,问我毛宁枫,不是打算……”

方骆北:“把你换成他?”

简临看着身前的背影。

方骆北:“不是。”

简临彻底放心了。

方骆北走到三楼停下,简临这才意识到自己站位不在这里,正要下楼,被方骆北叫住:“手怎么样了?”

简临转身,抬起手背:“还好,没事。”

方骆北垂眸看过去。

一道浅红的伤痕,在他可以认出的那只右手上。

现实的刺激与剧情的元素,交叠融合。

方骆北的视线还落在那只手上,语调意味不明:“小心点。”

简临低头看手:“哦,我会小心伤口的。”

方骆北唇角牵动,抬起视线,纠正他:“谁说伤口了,我是让你小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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