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北京时间22：07-
-昆市-
纪柏纶因为没压住脾气, 跟对面三个美国佬对骂了几句。
等他一键切回桌面, 下了跨洋视频会议时, 已经比预期时间拖延了七分钟。
背后是一片落地窗，窗外是生机蓬勃的城市灯海。
纪柏纶摘了眼镜扔在桌上, 向后靠回椅背, 一手抚着眉心。
保养得当的俊颜上显得疲惫不堪。
“咚咚”。
总统套房的门被轻叩了两声。
“进来。”纪柏纶保持姿势不变, 漫不经心道。
这个时间点, 能来找纪柏纶的也只有一个人。
叶眉推门走入房内，窈窕身形在桌前站定。
“纪总。”年轻秘书面无表情，公式化道, “陈姨刚刚从宅子里打电话来, 有事找您。”
陈姨就是纪宅的管家。
“什么事？”纪柏纶轻揉眉心, 头也不抬。
纪家琐碎事多了去了, 他便没当回事。
“纪年进了派出所。”叶眉面不改色, 道, “目前还在里面待着。”
“你说什么？”纪柏纶闻言立即变了脸色, 抬眼看向叶眉。
只见疲惫自男人脸上一扫而光，此时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精神。
“陈姨问，是您派人去？还是她直接去一趟, 把人领回家？”叶眉自顾自地把消息传达到。
纪柏纶眉间都皱成了“川”字, 低低骂道：“混账东西！”
叶眉稍稍抬了下眼，知道纪柏纶不是在说她，随后又低眉顺眼地看向桌面。
“今早走之前他还好好地待在房间里，晚上趁我不在就跑出去, 上次是公安局，这次又给我闹进了派出所里，三番两次不老实……”纪柏纶一手搭在桌上敲了敲，微眯起眼，数落起纪年给他惹的麻烦事。
纪柏纶权衡一番后，果断起身走向角落的衣架。
“谁都别去接，先让那小子在里面多待一会儿！”纪柏纶恢复往日的冷静自持，眉目阴沉。
他将风衣取下后披在身上，一边整理前襟，一边指示叶眉道：“帮我调架飞机，现在去机场。”
“纪总，您明早八点还要……”
叶眉作为秘书，本着尽职尽责的精神，原要提醒纪柏纶明天的重要行程，却被纪柏纶一个眼神打断。
叶眉轻叹一声，心道这纪家无论老子还是儿子都是会折腾的。
她说：“我现在就去联系。”
叶眉出门前，纪柏纶却叫住了她。
“他……”纪柏纶难得犹豫了一下，沉声问，“受伤了吗？”
“没有。”叶眉摇摇头，道，“但听说被吓得不轻。”
纪柏纶拧起眉，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叶眉，说：“到底怎么回事？”
***
-北京时间23：30-
-沧东机场2号航站楼-
刘大伟长长地打了个哈气，u形枕头还卡在后颈上，等着助理从转盘那儿拖行李过来。
靠在柱子旁等待时，他顺便摸出手机开了机。
数十条信息提示接连蹦了出来。
他略略扫了眼，都不是大事，便没在意。
只是一个陌生号码有些异样，显示在过去一小时内一共给他拨过七次电话。
最后一通来电就在五分钟前。
如此持之以恒，若不是有急事，也不会催得这么紧。
刘大伟看是本地号码，就顺势拨了回去。
“喂？是繁星传媒的刘大伟吗？”对面是个女人，一开口就语气不善。
刘大伟愣了一愣，试探性道：“对，请问你是……”
“你先别管我是谁！”得到确认后，女人就像被引燃了信子的炮仗筒，一下子炸了，气势汹汹道，“你们繁星传媒也是业内有名的公司了，居然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派旗下小网红来搅我们的局？不仅利用我们布置好的现场拍视频，还过河拆桥，把警察都引来了，到底要不要脸了？！好了，托你们的福，现在另外两家的网红也被调查了。”
“什……什么？”上来就被骂，刘大伟一脸懵逼，理不出头绪，下意识道，“姐姐，有话慢慢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你个头！听着，沧澜私立高中出租场地的事儿本来是暗地里操作，但现在已经被当地警察发现了。”女人不依不饶，道，“虽然我们公司不方便搅和进去，但这事儿不会就这么轻易完了！有些事不方便摊在明面上计较，可损失必须由你们繁星承担，我已经联系好了另外几家的经纪人，只要是受牵连的，都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刘大伟本是倚着柱子，但在对方咄咄逼人的声讨中渐渐站正了身体，又嫌碍事地把u形枕从肩上胡噜了下来。
他凭着向来准确的第六感，料到他待在天上的这两小时里，出大事了。
“这位女士，你先容我把事情捋顺了，再……”刘大伟有些头疼，对面女人实在彪悍，吵得他没办法思考。
然而恰好在这时，手机里“嘟嘟”两声，刘大伟挪开手机一看，原来又是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简直是来救命的。
刘大伟连忙对女人说：“不好意思哈，我这里要接个电话，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联系您，拜拜。”
说完，刘大伟逃命似的，赶忙把电话给切了，接入新拨打来的号码。
“喂？哪位？”
刘大伟吁了一口气。
只是还不等他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又因听筒里传出的陌生女音提了起来——
“喂？请问是陆西的家长吗？”
“……”刘大伟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困惑地发出一个上扬的单音节，“啊？”
“这里是沧市新区派出所，麻烦来接一下你家孩子。”
“……”
刘大伟手中的枕头落了地，茫然地看向机场大厅。
***
“david，david，等等……”小助理拽着两个大行李箱在机场大厅里狂奔，好不容易跟上男人的步伐，气喘吁吁道，“走这么急做什么？我们预定的大巴还没到呢！”
“坏咯！”刘大伟懊恼地皱着眉，撩开两条长腿，步速不停，道，“出事了。”
“什么事啊？”小助理呼哧呼哧道，“瞧把你急成这样。”
“陆西去了学校！”刘大伟没好气道。
小助理瞪圆眼，傻了。
“沧澜私立高中发生凶杀案这事，还是我从别的经纪人那里得知来的。”刘大伟干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道，“那人还说，虽然学校因为要查案被警察封了，但行政办公室里有个二把手，暗地里可以通过他来借用场地，但价格也不低，反正已经有不少家都通过这渠道，预定了场地用来拍摄取景……我寻思着陆西近期不是嚷着要转型吗？再说形象也被他自己搞得一团糟，害！左右是接不到工作了。”
提到陆西这段时间惹的麻烦，刘大伟又是一阵头疼，于是暂且不提，继续道：“况且陆西正好是那个高中的学生，说不定还能蹭一波凶杀案的热度，转型成功，我就给他策划了一期恐怖专题，这事都是你知道的。”
“然后呢？”小助理不明白，“怎么就出事了？”
“这事怪我，不慎重！”刘大伟懊悔地以拳击掌，愤愤道，“我知道沧高的废教学楼现在成了热点，但没想到这么紧俏，就连今晚也给租出去了，给了另一家网红经济团队，这不，陆西就闯进别人布置好的场子，那个团队的主播还没到呢，就先给陆西搅了局，更麻烦的是，现在还惊动了警察。”
小助理“嘶”得一声倒抽一口凉气，呆滞了一会儿，道：“那现在怎么办？”
两人这时恰好到了大厅出口，刘大伟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后，趴在窗口嘱托小助理道：“等我把陆西从派出所里捞出来再说，你先回去，把我行李也带着，等我电话。”
“得令！”小助理对着呼啸远去的出租车挥手。
***
“邵警官，辛苦你来一趟，那这三个人就交给你们刑警队了？麻烦你了啊。”
“哈哈，客气了，谈什么麻烦？沧高本来就是我们一队监察的区域，现在出事了，当然还是我们负责。”
“走了啊，你也早点下班。”
“哎，行，等把这三个的笔录都做完。”
邵周宇满脸堆笑地送走了片儿警，再一转身，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
邵周宇借用的是别人的工作位，推开椅子坐下后，板着脸朝对面三人道：“昏头了吗！现在是什么特殊时期？还敢在沧高里闹事？”
此时，派出所二楼还亮着灯，明晃晃一片。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警察在值班，显然是刚抓了一群闹事的混混，正一个个拉出来做审问，又是吼又是拍桌子，动静特别大。
多余的混混则被关在一旁的拘留室里，隔着铁栏杆鬼哭狼嚎，吵闹不休。
女民警烦了，一棍子敲在栏杆上，厉声道：“都老实点！”
没想到却适得其反，又是引发一阵嚎叫。
邵周宇嫌弃地掏了掏耳朵，拍拍桌子对面，道：“嗨！嗨！别睡了！我今晚好不容易不值班，能回家睡个好觉，就因为你们仨，又被刘队给派过来了，我还没说困哪！”
再看隔着一张办公桌的对面三人。
最左边，纪年微微撑起快滑到桌子底下的身体，揉揉眼睛，单手支着面颊，困倦道：“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邵周宇看纪年一眼，对这少年有印象，知道他虽然表面玩世不恭，没个正经，但实力却不容小觑，若是不留神，很可能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再看中间，那个厌世脸面无表情地坐在中间，垂着狭长的眼眸，百无聊赖地在桌子底下剥指甲。
这个话少，比较难沟通。
邵周宇又将目光移向最右边，看到那人的瞬间，他似乎是眼睛痛地闭了闭目。
邵周宇皱着眉，将本子稍微朝向右边，准备先从最右边这位入手。
青年刑警道：“先别吃了，回答几个问题！”
就见最右边的椅子上，一个披头散发，穿着陈旧校服的姑娘蹲在上面，手里还拿着只鸭腿啃得起劲。
那姑娘来派出所后，摘了超大直径的美瞳，瞳孔总算恢复了正常样子，她又把盖在脸上乱糟糟的头发夹在耳后，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终于看着不再像女鬼了，但整体形象依旧让警察们头疼。
姑娘自称“塔塔”，坐下来后就喊饿。
后来没办法，抓他们来的片儿警自掏腰包，去对面沙县小吃给她打包了五个卤鸭腿。
这姑娘居然一口气就吃了四个，现在正抓着最后一个在啃，手上脸上都是卤汁，形象气质全无。
“我什么都不知道哇。”塔塔姑娘舔舔手指，眼神无辜地看向邵周宇，道，“我就是一鬼屋里扮鬼的，最近那鬼屋快倒闭了，我就在论坛上接单找活干，想着多赚点票子。”
“所以是有人雇你在沧高的废教学楼里装神弄鬼？”邵周宇问。
塔塔点头，接着又扯了一大口酥烂的鸭肉，口齿不清道：“那人好像是哪家的网红，说要拍短视频，让我客串一下女鬼，我下班后就去沧澜私立高中里候着了，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后来差不多九点左右吧……”说着，她斜眼看向右手边的两人，脸上带了点笑意，道，“这两位小帅哥就出现了。”
纪年和陆西同时侧头，跟塔塔对视一眼。
现在一起被抓来了派出所，三人颇有种不打不相识的亲切感。
塔塔吞下鸭肉，舔舔唇角，继续道：“我当时还奇怪，不是说好的十一点才来人吗？怎么提前开始了？我就当计划临时有变，然后按照跟雇主说好的，追着他们在四楼绕了一圈。”
邵周宇记录下关键点后，又转向另一边的纪年和陆西，严厉道：“那你们两个又是为什么大半夜出现在学校里？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沧高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纪年和陆西互相瞥了一眼，又默契地朝各自两边挪开视线。
邵周宇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立即就起了疑心，拿笔敲了下桌面，道：“老实交代！”
陆西料定纪年是不会开口了，抿了下唇角，道：“去拍视频。”
“害！”谁料陆西话音刚落，塔塔就笑着摆摆手，似乎是在表示异议。
“你又怎么了？”邵周宇不明白地看向脸上还涂着厚厚白l粉的年轻姑娘。
塔塔把啃得只剩架子的鸭腿往桌上随意一扔，抬手蹭蹭嘴角，又由蹲着的姿势滑坐在椅子上，促狭地笑道：“别听小帅哥瞎说，什么拍视频？这一对就是去约会的。”
“…………”
四周霎时间沉寂了片刻。
上次，陆西和纪年就是邵周宇审的，因此邵周宇约莫知道这两个小少年之间有点暧昧不清。
“咳……”邵周宇看了眼陆西，又看了眼纪年，道，“她说的……是真的？”
青年刑警的内心其实是困惑的，不明白现在的小年轻为什么会选在闹鬼的教学楼里约会。
找刺激吗？
“当然不是。”陆西垂了下视线，矢口否认道，“我怎么可能跟他约会？”
纪年轻飘飘地嗤笑一声，坐正身体，道：“跟我约会？也要有本事约得到才行。”
陆西知道纪年在故意呛声，心道幼稚，神色恹懒地瞥了他一眼。
没想到纪年也正好在看他，两人迎上目光后，纪年挑衅地朝他稍抬了下眉梢。
“在警察面前还敢说谎？”谁料塔塔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较真地看向纪年和陆西，道，“你们不是去约会的？又是叫爸爸，又是叫老公，小手摸摸蹭蹭个没完的，是不是你们！”
陆西：“……”
纪年：“……”
“……”邵周宇扭头看向两人，平静道，“是不是你们？”
纪年和陆西同时看了眼青年刑警，又看向塔塔，忽然意识到这姑娘全程目睹了他们做过些什么，紧接着就不约而同想起了些什么，不知为何，都莫名开始心虚了。
“那个……”纪年想出声阻止塔塔继续说下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见塔塔一手指向纪年，如女中豪杰一般，大声质问道：“在厕所里把人按在门板上狠狠亲了一顿的是不是你！”
纪年看着塔塔，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脸上终于笑不出来了。
邵周宇一手捏紧了笔杆。
办公室里，有几个警察和混混停止了活动，纷纷扭头看向他们的方向。
接着，塔塔一手指向陆西，依然超大声，道：“一开始欲拒还迎，后来任人为所欲为，最后意乱情迷，还主动把人舌头叼出来往嘴里吞的是不是你！”
面对塔塔的指控，陆西淡漠地眨了两下眼，接着，那张清冷恹淡的脸迅速涨红。
整个办公室现在彻底安静下来，就连拘留室里的混混也不出声了。
随着“啪嗒”一声轻响，邵周宇没收住力，将笔杆捏断。
“这位……”邵周宇低头看了眼本子，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位姑娘的名字，道，“塔塔姑娘。”
“在，什么事？”塔塔骄傲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抬手抚了抚落回脸上的头发，热心道，“警察同志，有事尽管问，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邵周宇真心问：“你当时……看得到底是多仔细？”
“害！”塔塔谦虚地摆摆手，笑道，“也没多仔细，结束后他俩嘴对嘴咬了半天事我还没说呢，一个咬了对方五口，一个回咬了四口。”
“原来如此……这个……那么……哎……”邵周宇只觉得脑子有些转不动。
陆西这时慢慢趴到面前桌子上，将脸整个埋在手臂间。
……不想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邵警官掀桌：每次都这样！又审出成堆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