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东天天混得满身土,卫衣帽子里头也兜着一捧土,说句灰头土脸一点不亏。
“陶叔,你喝点水。”十一二岁的男孩,拿了两瓶矿泉水放在陶晓东旁边,和他说话。
陶晓东拧开一口喝了半瓶,渴半天了。
他在这好几天了,男孩跟他也熟了,蹲在陶晓东旁边的石头上,看着钩机干活。陶晓东问他:“你爸呢?”
“我爸跟车下去买东西了,你有事找他啊陶叔?”
陶晓东摆摆手:“没事,随口一问。”
他在石头上坐着,男孩蹲着,阴天没日头,男人骨子里都喜欢看工程作业,打小没几个不爱看这些的。陶晓东笑着问旁边的孩子:“喜欢吗?我小时候就喜欢这些。”
男孩也笑,笑得还挺腼腆,说:“还行。”
陶晓东想跟他聊会儿,手机响了,他从兜里摸了出来。
“大黄。”陶晓东接起来,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刚跟乔维他们吃了顿饭,你干吗呢?”
“我待着,看工地干活。”陶晓东又拧开水喝了一口,电话用肩膀和耳朵夹着,“录完了?节目组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够给他们面儿了,要相不中我转头我就走。”大黄“嗤”了声,“本经理名号不够响亮吗?”
陶晓东笑着说:“响震天了。”
其实节目组副导演陶晓东见过了,一起吃了顿饭,也聊过了。刚开始他跟大黄一起去的那边,就是为了去跟那边的人碰个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个流程,他得亲自过过眼。过完之后他就撤了。
大黄从最初就没拿这当回事,陶晓东跟他说完这事大黄“嗨”了声说:“这种小破活还用得着你?你该干吗干吗去。”
如果陶晓东算半个生意人,那黄义达就是个十成十的生意人。纹身他懂,但他不上手,也不会。跟陶晓东在一块这么多年了,圈内人都知道他,谈纹身找陶总,谈商务找黄总。
黄总出山坐个评委席那也绝对不差事儿,这可是东大领域创始人。
录个节目活活稀泥的事,他比陶晓东擅长,不得罪人,也不沾身。回头节目一播,名头一放,东大领域在纹身圈影响力不用说,有地位就行,节目组要的效果有了。圈里人也明白,这就是出来应付事儿的,还是没请动陶晓东,别说陶晓东了,他们那儿连个正经纹身师都没出。
“下次录得十天以后,我明儿就回了,上节目还抹粉儿,给我闷出个大痘子。”大黄笑着骂了声,“下回我来还得管你嫂子要点卸妆的?”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太滑稽了,陶晓东笑道:“我那有湿巾,下次你带一袋。”
“湿巾?好使啊?”大黄问。
“还行吧?没对比过别的,反正也是卸那玩意的。”陶晓东说。
“卸妆”这俩字实在说不出口。他有时候出活动和拍照采访的时候都有人给他铺点粉,上杂志采访的话那还得化细点,眉毛阴影什么的都得打。陶晓东毕竟场面人,露脸的时候不少。
他俩糙老爷们在电话里头说这种话题,这画面太美了。陶晓东受不了了,说:“行了不唠了。”
俩人在电话里嗤嗤地对着乐了半天,跟有病似的,然后挂了电话。
陶晓东离不开大黄,很多人他都离不开。以前一走就一年半年,很多人说他活得自由洒脱。其实他一点都不洒脱,他很依赖这些关系,除了他弟弟,还有大黄,还有田毅,还有很多交过心的朋友。陶晓东从来不是个洒脱的人,他总是怕失去,重要的人在他这都丢不起。
“叔,你们那边现在很冷了吧?”男孩问他。
陶晓东脸上的笑意还没收起,点头说:“对你来说肯定是冷了,我们习惯了。”
“我都没见过雪,我以后想去你们北方看看雪。”男孩笑着说。
“那可以考过去上大学,一冬天你都随时能看着,路边总有。”
男孩想了想,摇头说:“我不能,我离不开我爸。”
陶晓东侧过头看了看他,男孩出过最远的门就是山下的县城,他常年的生活空间就是这座山。陶晓东抬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摸了一手土。俩人笑了下,都没说话。
男孩的父亲是个校长,这座山上的小学校,学生还不少,一共一百多个。其中有一多半都是盲童。
校长都五十岁了,以前上过一次电视,也有不少纪录片采访过他。他自己本身是个半盲人,低视力残疾人,需要带助视器。最初纪录片里他说需要老师,需要书本,全靠现在几位老师有点撑不住。**拨款也经常下不来,他自己的钱这些年都搭进去了。
学校原本是个山上的小学,在这上学的都是山上村里的孩子们,还有下面县城的少数视障孩子。采访的时候他说,盲文纸很贵,山上也没有盲文打印机,一本盲文书要几个孩子轮流摸,靠他自己教这些盲童有点吃力了。
播出去后社会捐赠确实有了,但同时也有更多穷人家的盲童被送了上来。学校后院的小宿舍已经要住不下了,原本靠他自己看管住宿的那几个盲童,学生多了后他也看管不过来了。
五年前陶晓东第一次来,带了两台盲文打印机,几吨盲文纸和很多盲文教辅书。现在学校后面那一大排的宿舍房也是他盖的。
之后这几年陶晓东对这边的资助没断过,因为他这个山上的小学校不像从前支撑得那么困难了。
教室那排平房还是多年前村民盖的,太多年了,最边缘的墙已经掉砖了,看着像是随时都能倒。这次陶晓东来直接给推了,重盖教学区,孩子们集体放了假。
陶晓东这次来得突然,提前也没跟校长联系过。之前跟大黄一起去节目组那边,离这不远,就顺便过来看看。
来了天天从早到晚干活,混一身土。
晚上他就住在学校教师宿舍,校长给他铺了空床位,床单枕头都是特意给他准备的新的,带着没洗过的新浆。
陶晓东晚上在公共浴室洗完澡,回宿舍收到汤索言的消息。
—机票还没订?
距离上次打电话这又两天了,陶晓东还是不能想汤索言。
最初的情绪沉下去之后,能把事看得很清,也能从头到尾捋清楚了。那晚汤索言从始至终都是被动的,他一直清醒。
这事太难堪,不是做了亲密事之后的害臊或者别扭,就是难堪。在一个清醒又冷静的人面前失去自控,难以自持,他自己演了一出低俗的哑剧。
陶晓东坐在小床上回:还没呢。
汤索言回得很快:好。
陶晓东放下手机,坐那沉默了会儿。宿舍里还有一位老师,师范大学的一个大男生,大四,自愿过来教孩子们英语,不拿工资。
人有点内向,不太跟陶晓东说话。他翻个身已经睡了,陶晓东下去关了灯。
没等他回到床上,手机就响了。
陶晓东看了眼屏幕,竟然是唐宁。
这挺让人意外的,陶晓东想了想,走了出去,上外面接电话。
接起电话先叫了声“唐医生”。
陶晓东找了块石头坐,盖房子那边亮着小夜灯,这会儿工人也都休息了,外面就他一个人。
唐宁叫了他一声“晓东”,声音挺让人意外,听起来很哑。他可能自己也觉得声音不太好听,清了下喉咙才继续说,“我打扰你休息了没?”
“没休息呢,怎么了唐医生?”陶晓东问。
“你叫我唐宁吧。”唐宁说。
陶晓东说“行”,随后问:“找我有事儿吧?”
以他俩的关系,没什么事自然不可能联系。他俩唯一联系过的一次就是约着吃了顿饭,还是因为汤索言。
“我不应该给你打这个电话,”唐宁又闷着声清了下嗓子,他声音太哑了,“太不礼貌了。”
陶晓东说:“没事儿,怎么了你说。”
唐宁顿了下,之后慢慢道:“我今天……跟言哥见了个面。”
陶晓东张了张嘴,隔了两秒才开口,也没说出什么来,只“啊”了一声算是听到了。
打这个电话来唐宁自己可能也不愿意,所以他每句话都说得慢:“言哥跟我说的话我也分不清是真是假,所以我想问问你,你们……是在一起了吧?”
陶晓东下意识想回句“没有”,然而想想那天晚上他干的事儿,这话说起来也不硬气。陶晓东还没出声,唐宁又补了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跟他都分开了……他做什么都自由。”
挺会聊天的这么个人,现在也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说。陶晓东隔了好一会儿,只说了句“对不住”。
“别这样说。”唐宁听起来像是深吸了口气,声音不算太稳,“没谁对不住谁。”
俩人说话都不痛快,哪边都不好说。后来唐宁缓了会儿,又说:“晓东,我想问问……你是打算……不,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是在一起图个新鲜,还是……以后都在一起?”
山里的黑夜和城市里是很不同的,除去前面的小灯和头顶的月亮,陶晓东什么都看不见。城里处处有灯光,路灯,住宅楼的灯,总会留点亮。山里的黑太寂静了,那种静谧和安宁隐在无边的黑暗里,看久了也发闷。
陶晓东低着头打电话,说:“言……汤医生怎么想的我不清楚,看他的意思。”
“那你呢?”唐宁问得直接。
陶晓东坐在那,脑子里好几种回答来来**打转,最后还是说了句真的:“我肯定不是图新鲜,你也知道我的职业,我要是冲着新鲜去,能选择的太多了。”
唐宁很久都没说话。
陶晓东抬头找星星,竟然看不见。看来山里的空气也就那么回事,像他小时候那样满天星星的地方可能再也没有了。现在小孩儿没躺外头看过星星,也挺可怜。
陶晓东思想都不知道转到哪儿了,唐宁才轻声说了句“知道了”。
陶晓东不知道回什么,说什么都感觉不合适。
这么多年很少有**怎么说话的时候,然而面对唐宁的时候他也真的心里过意不去。情绪很复杂,他从来对唐宁都没什么负面情绪,现在还多了一些人心里头说不出来的那点情绪。
陶晓东说:“那你早点休息,听你声好像不太舒服。”
唐宁“嗯”了声,说:“没事,你也早点休息,耽误你时间了。”
陶晓东说:“哪儿的话,说远了。”
虫子叫声很杂,却不显得吵。这么安静的环境里,两个尴尬处境的人打了个尴尬的电话。互相之间还都挺礼貌,客客气气地问了好说了再见。
这也挺逗的。
挂了电话陶晓东回了宿舍,听呼吸那个大学生已经睡熟了。陶晓东摸黑回了他的床位,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汤索言:给你打电话一直忙线,那你早点休息。
陶晓东回了条:刚才打电话了言哥,你早点睡。
汤索言:我差点以为你把我号码拉黑了。
陶晓东在这边笑了下,回:哪能啊,你都想点什么。
汤索言:把你换成我,你看你都想点什么。
挺平常一句话,汤索言一说,陶晓东脑子里关于有些事的神经又要断。他赶紧换了个话题,说:你这几天忙不忙?
这话题转得有点硬,不漂亮,陶晓东现在也顾不上漂不漂亮。
汤索言:不忙,就是不太舒服。
陶晓东马上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汤索言:下雪好几天了,手疼得厉害。
陶晓东皱了下眉,问:下雪也疼啊?
汤索言:嗯。
汤索言:手凉。
陶晓东还是皱着眉:药还有么?你用毛巾烫烫手,药贴上。
汤索言说:没了。,,,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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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贴没了,陶总也该快点回来送了
这是在说我在等你回家啊
药没了,手也疼,你看着办吧
你上了我就跑,也不打电话了,也不联系了。啥意思吧。手疼了,药也没了,你看着办吧。
看到这,老陶活脱脱一个渣男啊,典型的提上裤子不理人
快笑死我了
老汤快收了老陶,让他老实点
晓东真是哈哈哈哈,怂成这样。还有言哥也是很秀恩爱了,一天换几回手术服就是想暗戳戳说自己有性生活有人了呗,把你能的
方绍一:我肾疼
汤索言:我手疼
都是撒娇好老公
方绍一那是肺疼!!肾疼什么鬼哈哈哈
一哥那是胃疼吧
三个人三个说法,到底是哪疼啊?【哭笑】
总不能是肝疼吧哈哈
或许可以是脾疼呢,你们真的好可爱
真怂啊!之前都躺着拉着手暗示了,愣是不敢有再进一步。好不容易行动了,却怂得跑了。
汤医生太无奈了,唯有出苦肉计,看你还回不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太会了汤医生
手疼、药没:赶紧回来 想你了
汤医生心想我真是无语了,之前说要不今晚过来吧,他不敢过来,早上过来了抓住他手说就这点出息,也只敢抓个手什么的,他还是不敢怎么样,最后都留他过夜了好不容易谈冲动了,结果半夜提起裤子就跑了。
啧,还是觉得唐宁真不应该。他是没错也确实可怜,但陶总更可怜,本身的背景就不好,谈个恋爱还要顾及对象的前任,我要是唐宁我就不好意思,顶多自己买个醉,成年人了,不是说十多年感情可以拿来赌这些,也不是可以让他在分手之后还惯着你,也就汤医生真投进多少感情,陶总又是那么精的,两个都是有情有义的,不然换谁都烦。半年了没完没了,换我早爆粗口了。
汤医生也是很勾人
汤医生这是开始撒娇了吗?
唐宁太拧巴了,不过也是可怜人,后面会说。汤医生还是和晓东一起幸福,能把日子过得热腾腾的。
我们汤医生都撒娇了,药也没了,手还疼,你看着办吧
怎么感觉汤医生在撒娇~
“陶晓东抬头找星星,竟然看不见。”
三九大大埋的伏笔已经出来了,山村里无天气原因基本都能看见满天繁星,晓东的夜盲……
“陶晓东抬头找星星,竟然看不见。”
三九大大埋的伏笔已经出来了,山村里无天气原因基本都能看见满天繁星,晓东的夜盲……
哈哈哈哈哈哈汤医生又来撩狗了
汤医生这是在委屈,冲着晓东撒娇呢
言哥可真有一套。
陶陶到不是怂,更多的是尴尬,因为那晚言哥是清醒冷静的,如果说两个人都冲动陷入情绪中就不会尴尬,最多事后害羞,言哥没有拒绝更多是心疼陶陶了
哈哈,笑死我了,方邵一那是肺疼,胸疼,锁骨疼。三九小说里会撒娇黏糊的都是攻
看不见星星是因为前面提到的夜盲嘛?
还是心疼唐宁的,多合适的两个人啊,会走的分开,还是遗憾的。
他们俩根本都不合适,可以不要总说他俩分开很可惜吗,看着很让人不舒服啊,陶哥不是更好吗。。。
啧啧啧 汤医生撒娇
喜欢汤医生,唐宁和晓东都太纠结的人了,不知道他们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言哥撒娇了⋯⋯晓东你还不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