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高考恰好在周末两天,星期一到学校,到处仿佛空了不少。
端着不锈钢餐盘坐下,赵一阳用筷子戳戳饭粒,有点不习惯:“凄清又惆怅,没有了高三那群抢饭抢菜的牲口,竟然有点寂寞了!”
上官煜正在记录今天食堂推出的新菜的口味,为他的御膳手册添砖加瓦,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只需要跨过一个暑假,你就会化身为‘高三那群抢饭抢菜的牲口’。”
赵一阳忽感压力巨大,差点一脑袋扎进米饭里,当不想面对现实的鸵鸟。
许睿颇为沧桑地发言:“我们也终将变成传说。”觉得这话题太沉重了,他又播了一个新消息,“对了,那个衣冠冢不是要建展览馆吗,前几天投标结果已经下来了,好像是一个叫‘建科’的公司包了。高考完了,高一快放假了,估计等我们补课的时候开始动工。”
正在吃饭的闻箫捕捉到“建科”这个词,隐约记得池野现在合作的那家公司就叫这个名字。
下午,班长去办公室拿回一叠《补课意向表》,高二年级人手一张,需要拿回去给家长签字。上面两个选项,一个是同意高二暑假补课,一个是不同意。但大家心里敞亮——后面那个“不同意”的选项就是摆设。
晚上回家,闻箫把意向表递给外婆看,“学校发的,需要家长签字。”
外婆戴好老花镜,仔细看完内容:“补课时间……要补一个月的课?时间有点长,那你们的暑假,是不是只剩二十天了?”
闻箫点点头:“我听赵一阳他们说,附中一直这样,高一的暑假也补了课,所以他们的课程进度才很快。”
外婆拿起惯用的墨绿色钢笔,在“家长意见”那一栏签上了“同意”,又署名“陆冬青”,三个字横竖间极有风骨。
见外婆手边放着一叠材料,闻箫随口问了句:“您最近很忙?”
外婆下意识地挡了挡手边的纸张,“不忙,只是有些杂事需要处理。”
注意到这个细节,闻箫想起前两天在家里发现的几个文件袋,都是从青州大学寄过来的,背面写了“陆冬青教授收”。见外婆没有谈论下去的意思,闻箫没再追问。
十一点过,赵一阳打了视频电话过来:“靠,闻箫,箫哥!江湖救急!今天发的物理卷子倒数第二题第二问,我觉得我没错,但好像又错了,濒临秃头,求答案!”
“我没带卷子回来。”闻箫捞起一支中性笔在指尖转着圈,回忆几秒,“磁场那道题?电子在t=0时刻从n板射出到打到荧光屏所经历的时间?”
“靠……”赵一阳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发声系统,“我卧槽啊,一个字没差,你不是没带卷子回家吗,竟然能记这么清楚?”他又嘀嘀咕咕地安慰自己,“是我大惊小怪,这是大佬常规操作!”
花十分钟把这道题讲完,赵一阳那边传来“唰唰”写字的声音,写完,他轻松地开始闲聊:“我跟我妈说了学校要补课的事,我妈开心地想给学校送一箱子锦旗,说感谢学校多收留了我一个月,让我没机会在家里碍她的眼。切,这话说得,好像她经常在家一样。闻箫,你左边有什么东西吗,你总往那边看,十几分钟,看了五六次了。”
闻箫淡色的嘴唇紧了紧,手上利落转着的笔落在书页上,他垂眼看题目,挡了所有情绪:“左边没什么,是卧室的窗户。”
“这样啊,”视频里,赵一阳话没停,“嗐,也不知道补课池哥会不会来。”
听见“池哥”两个字,闻箫手指的力道没控制住,细微的“呲啦”声,“a”的最后一笔划破了纸张。
“什么鬼,为什么这就十二点了?”赵一阳惊叫,“挂了挂了,我还有数学作业没动笔!今晚还能不能睡了!”
闻箫说了再见后,按下了挂断。
池野……
闻箫极缓慢地松开撑直的背,让自己一寸寸靠在了坚硬的椅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
池野。
这个名字品尝起来,舌尖泛起甜,又涩,还有几丝淡淡苦意。
很长很长地吸气,胸廓的线条随之起伏,收缩到极致,安静的卧室里响起清晰的呼气声。闻箫屈起长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蜷缩在椅子里,眼神漫无焦距。
他跟他……认识多久了?二月二十四号转学到明南附中,到现在六月九号,十五周,一百零七天。
很短,却仿佛一辈子那么长。
这些日子,每一天都是彩色的,像三棱镜折射后的太阳光。
他的睫毛细微地颤了颤。
就这么抱着膝盖在椅子里蜷缩了不知道多久,直到静谧被手机的铃声惊散。
闻箫拿起扣在桌面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的号码他早已经烂熟于心。
“喂。”
池野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听动静应该是刚进家门,换上了拖鞋。怕吵醒芽芽,他开始声音压得很低,直到进了卧室才恢复正常音量,“不问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早?”
闻箫于是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手上的事情基本都到了后期,有章程了,缺什么补什么就行,没多少需要注意的,所以今天结束得早,可以早点回来。张叔揽下了新的事,我试试看,能不能这次的也由我提供建筑五金,不过如果谈成了估计又有的忙。”
“嗯。累吗?”
“不累,”池野声音还带着笑,“能应付过来。”
“明天多久出门?”
“五点,七点回来,送芽芽去学校。对了,还要检查她的作业、抽背课文。”
闻箫注视着木质地板上自己的影子,突兀地说了一句,“今天暑假补课的意向表发下来了。”
安静半晌,池野才接话:“补多久,一个月?”
“对。”
池野语气故作轻松:“赵一阳他们是不是又在嚎了,肯定一边刷题一边吐槽补课的时间太长。”
“对。”
池野试图再说几句什么,但张张口,只发出了短促的一个音节。
再次安静下来。
闻箫喉咙感觉到了涩痛,他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了动,心底的情绪冲撞,让他近乎失去了对情绪的把控。
“高三高考考完,几层楼全空了,食堂人少了很多。高考前几天,很多人往楼下扔课本和卷子,二教也有人模仿,被程小宁撞见,被罚去操场跑十圈。前几天儿童节,有人提议过节,说我们还没成年,有过节的资格,被老许驳回。生活委员上个星期一买了很多棉花糖,一人两个,说差不多算过节了,老许也分到了棉花糖,不过只有一个,理由是老许年龄超标了。”
“闻箫——”
“程小宁还是每天站在校门口查仪容仪表和迟到。老许把二胡带到了办公室,一天擦几次。全办公室老师一起跳健美操又被人看到了,还发现带队的是物理老师。”闻箫声音越来越沙哑,到后面,声线更是紧绷,“你曾经说你最喜欢的是在学校上课。所以我把这些事记下来,说给你听。”
“闻箫。”池野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夹杂着微弱的电流,不知道谁比谁更加沙哑。
他试图转开话题,想说高三的走了食堂不那么挤了,被程小宁罚跑圈那个人真倒霉,不让过节老许太不近人情,生活委员给出的理由也非常扎心——
可是,这些应该已经有人跟闻箫讨论过了。对自己来说是新闻,然而对闻箫来说,早已是旧闻。
他仿佛看见两人的生活如同朝向两边的轨迹,飞驰而去,不断背离。
格格不入,再不相融。
“池野。”闻箫字音清晰地叫出这个名字,问他,“如果不到学校上课,你高考考二本,能考吗?”
“能考。”
闻箫继续问:“重本呢,985,211,能考吗?”
“能。”
闻箫闭上眼:“你想考上的那个学校,能吗?”
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夹着杂音,不知道过了多久,池野沉哑的嗓音才响起:“考不上。我考不上那个学校。”
直到有什么滴在地板上,闻箫才发现自己哭了。他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泄露丝毫的动静。
他眼睁睁地看着池野的生活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们的感情,更是在崩溃的边缘。
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
生活的恶意往往毫无根由,却能步步紧逼、层层压垮,令人气息奄奄、挣扎不能。
唯一可做的,不过是赌命罢了。
舌尖尝到了血的铁锈味,闻箫迟钝地判断,应该是下唇出血了。他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到窗边,远远望着对面属于池野的那一扇窗户,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火星被点亮。
他又重复起之前的问题:“这段时间,累不累?”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隔了数秒,池野的声音在闻箫耳边响起来,很沉,像挂着千斤坠:“很累,累到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会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死过去、再醒不过来。”
“可我怎么能死啊?就算真的死了,从地狱爬也要爬出来。”
“那天我看着我妈抢救,我控制不住地在想,干什么这么辛苦这么难,干脆一家人一起死了,多干净、多轻松,是不是?”
尾音轻的像烟,池野又苦笑,“可是我哪有这资格?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妈在病床上艰难地想活下去,她没有一刻放弃。芽芽才六岁,世界上的美好她还什么都没见过。我除了继续……挣扎、竭尽全力拉她们一把,我找不到任何别的路。闻箫,我找不到……”
他嗓音低得快要听不到:“以前总以为自己很强大,但原来……我并非无所不能。”
闻箫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听着。
他将手指卡在牙齿间,直到牙齿将骨节上覆盖的皮肉刺破,有鲜红的血沿着冷白的手背流下来,蜿蜒成红色血线,他才终于将所有哭声藏得毫无破绽。
他看见对面有人站到了窗边,暖色的光退为背景,即便只是一道模糊的身影,他也能将对方的每一寸线条细致描画。
他想,往后余生,再也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
如果这段感情成为了使你陷入泥沼的沉重锁铐,我纵满手是伤是血,也必须咬牙取出钥匙,亲手替你打开。
或许早已知晓此刻结局,所以从来没有明言爱你。
可是,现在的我却遗憾,此前明明那么多个日夜交替,我为什么不多说几遍喜欢、多说几次爱给你听。
闻箫抽离紧咬的指节,唇齿间满是血腥味,心情一如初次接吻的当晚,“池野,我们——”喉口哽咽,他忽地意识到,四十一天,从未说过在一起,又有什么理由说出分手两个字。
“我们……就这样吧。”
虐起来了!!谁说是甜文啊?!
卧槽,为什么啊?!别啊!这不是甜文吗?!看得我慌了,真的慌了,闻哥你想开一点!阿西,把我激动得……
我想占三楼,又有点难过o(╥﹏╥)o,(┯_┯)。真的心疼他们啊。
不会吧,我听别人说是个小甜文啊,别虐啊,我刚看完一篇虐文,快要哭死了
小虐怡情小虐怡情…可是 还是会难过啊呜呜呜
原来有人啊,他们分开了一段时间。
大结局是美好的。
我刷的一下眼泪下来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二刷,还是在流泪(๑ó﹏ò๑)啊
(ಥ_ಥ)
呜呜呜不管看过几遍,都还是想哭呢
看的人心里难受,特别压抑
我以为是我看破镜重圆的校园文看多了才会有奇怪的想法,结果你告诉我这真是篇要破镜重圆的文。我:(丿#゚Д゚)ノ┻━┻
woc,怎么突然就虐了
明明确认过这是小甜文的啊,救命
呜呜呜,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我以为是甜文!呜呜呜哭了
或许早已知晓此刻结局,所以从来没有明言爱你
我就知道!!!!一开始就没说在一起ಥ‿ಥ苏景闲出来挨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