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年轻人先下,接着是负责人,杜景朝周洛阳说:“伏我背上。”

周洛阳说:“我自己能爬。”

“没时间了,快!”杜景命令道。

周洛阳只好从背后抱着他,左手环过他的肩,右手从腰处抱着,两手在胸前互握。

年轻人抓着竖梯杆,朝下滑了去。

负责人脸色苍白,满头是汗,慢慢往下爬。

杜景带着周洛阳,上了竖梯,尚有余力,一脚踩在那负责人手上,说:“快点!”

负责人顿时一声惨叫,差点摔下去,竭力稳住,不断下滑。杜景等他滑下五六层楼时,也双手握着扶梯边缘,周洛阳顿时一阵失重,差点在杜景身后飞了起来。

负责人道:“别催!别催!”

四人一路滑到B1,上来时被杜景扒开的电梯门还开着。

“做好准备。”杜景就这么避开了所有上楼的保镖,朝年轻人说道。

刚出车库,外头守着的两名保镖顿时就发现了,负责人还蒙着眼,喊道:“别开枪!”

话音刚落,消音手枪“砰”一声轻响,车辆报警器声音登时大作,杜景把三人按到车后,调整指虎。

“看来你的手下没把你性命当回事嘛。”年轻人开始检查搜缴来的消音枪内的子弹,拆弹匣,重装,拉保险栓。

车库外又开进来一辆车,堵着出口,打开远光灯,照亮整个车库。车上下来四名保镖,他们已经惊动了UT的人。

“从车库里出去,”杜景说,“我去引开他们,走散了分头会合。”

负责人不住发抖,年轻人道:“走吧!”

趁着这时,杜景一个就地侧身翻滚,冲出,暴露在保镖们的视线中,周洛阳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拖累杜景,抓起那负责人,说道:“走!”

年轻人躬身,带着两人在黑暗的车库里快步奔跑,一时枪声大作,哪怕消音手枪,五六把枪朝着黑暗内点射的声音亦是震耳欲聋。

子弹仿佛就在头顶擦过,幸而黑暗中目不能视,数十辆车开始疯狂报警,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年轻人揪着那负责人的衣领,一路躬身狂奔。

距离车库出口只有十米。

负责人开始挣扎,低声道:“放我走!你们不会后悔的!”

年轻人说:“少废话!现在是他们想杀你!想活命就别做傻事!”

正冒头时,两名保镖发现了他们,顿时冲了过来,年轻人把负责人推给周洛阳,再扔给他枪。

“带他出去!”话音落,他一手按着车前盖飞身出脚,绞住最先冲上的保镖,将他拧翻在地。

背后另一名保镖冲上,持枪抵在那年轻人头上。

那一幕又出现了!这一刻,周洛阳再顾不得负责人,侧身出腿,刹那绊倒了那人。保镖扑在车前盖上,周洛阳从车后现身,以枪抵着他的后脑勺,不住发抖,只不敢开枪。年轻人解决了一个,飞扑过来,肘击打中他的太阳穴,将保镖推了下去。

“人呢?”年轻人问道。

负责人趁着这时,终于拉开蒙眼布,快步跑了出去!

“别去!”周洛阳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只见负责人大喊着“别开枪!”,冲向停在车库入口的车,保镖们已冲出去对付杜景,车旁没人看守,他马上钻了进去。

远光灯熄灭,车辆飞快掉头,沿着车库入口疾驰而去,周洛阳死死拽住那年轻人,杜景瞬间从旁冲来,以肩膀狠狠一撞,当场撞飞了追到周洛阳身后的一名保镖。

周洛阳:“……”

杜景:“逃跑时,记得注意背后偷袭。”

“被他跑了!”年轻人说,“加速不快!追得上!我能跳上那辆车!”

杜景吼道:“别追了!上面的人下来了!”

杜景来到两人身后,安全通道门开,保镖们追出,杜景拖着周洛阳,从车库入口跑了出去。

一出车库,外头路灯顿时照得周洛阳睁不开眼,三人跑上草地,那年轻人显然还想再追,却被周洛阳锁住手腕。

紧接着,轿车转过路口,正要闯红灯离开时,一辆等在旁的重货车突然发动,朝着轿车风驰电掣冲去!

三人眼睁睁看着,那重货车冲向轿车,猛地一撞,将轿车撞得在空中飞了起来,翻滚,巨响,狠狠掼在了路面上。

年轻人:“……”

午夜十二点,负责人半身卡在驾驶位一侧窗外,睁着两眼,血在地上蔓了一摊。

货车开始倒车,正准备离开,五辆警车却从路口的不同方向开到,包围了道路。

“走。”杜景马上说。

周洛阳深呼吸,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是他第二次亲眼看见死人了。

“妈的,”年轻人喃喃道,“这下手也太狠了。”

三人穿过草地,接下来最重要的,已经演变成如何逃脱。幸而警方也是刚到,还没来得及形成包围圈,地下车库里跑出不少保镖,也在四散奔逃,谁也不敢开车,各自潜入了夜色。

周洛阳茫然地跟在杜景身后,漫无目的地狂奔,绕过两个弯,跑了足有两公里路,三人才站定,心有余悸喘气。

“当心值班巡夜的,”年轻人说,“往人多的地方走,方便掩护。”

杜景放开周洛阳的手,面前是条河,河两岸满是明亮的黄灯,彻夜不熄,远处的酒吧还开着。

“咱们到哪儿了?”年轻人问。

周洛阳想起来了,他来过这儿,四年前与杜景一起来的。

“秦淮河。”周洛阳答道。

第22章现在

那夜三人在秦淮河畔的酒吧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庄力的车才开到,周洛阳筋疲力尽,躺上车去。

“过高速的时候不会被查吧?”周洛阳倚在后座上说。

“身上没有血就不会。”杜景开始把搜集来的资料打包,发给总部。

周洛阳直到这一刻,耳朵里的枪声还久久缭绕不去。

庄力把车开到南京,兜了一圈什么都没做,只好又开回杭州去。

“你是浙江本地人吗?”庄力朝替身问,“杭州有什么吃的玩的?我还是头一次来呢。”

替身坐在副驾位上开始卸妆,扯下塑形的脸,毕竟不知道吴兴平会不会被通缉,用他的容貌只怕遭到盘查又横生枝节。

“哟。”庄力看了眼替身。

“看到我长相的人都要被灭口。”替身难得开了句玩笑,庄力便哈哈大笑起来。

周洛阳听着前座的对话,沉默地看杜景。

“睡会儿。”杜景朝周洛阳说。

周洛阳:“一晚上惊心动魄,你睡一个给我看看?”

杜景戴上耳机,给公司总部打了个电话,这次的语气相对好了些,挂掉电话之后,周洛阳问:“任务完成了?”

“勉强完成,”杜景说,“剩下的,就看那边怎么处理了。”

杜景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只等各方的法务开始介入,处理这一系列的后续。从余健强到王克之死,再到跨国勒索组织UT的藏身地点,顺藤摸瓜,层层深入,将牵连出一桩极其严重的案件。

替身说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景哥,这位……兄弟,叫我阿单就行。”

周洛阳点了点头,说:“我叫洛阳。”

庄力说:“谁通知了警方?你们的人呢?没来吗?”

那名叫阿单的年轻人茫然摇头,说:“你们没有要求增援吗不是?当然就没有来。不是我通知的。”

“也不是我。”庄力说,“奇了怪了,我到目标地点时,看见好几辆警车,所以不敢靠近。”

“说话注意点。”杜景冷淡地提醒道。

周洛阳也有点疑惑,会是谁报的警?UT那边还有人监视着公司的一举一动吗?

他看了眼杜景,杜景却摆手,示意不要多问。

天亮时他们回到了杭州,其间杜景仍在做收尾工作。周洛阳一觉睡醒已是午后,与杜景到曲院风荷来喝下午茶。

宛市那边,余健强来了电话,周洛阳险些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听说吴兴平被抓住了,”余健强紧张地说,“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我不知道,”杜景说,“他在济南下的车,再没有联络了。”

余健强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杜景淡定地答道:“杭州。”

余健强说:“你暂时先别回来了,过段时候我会通知你,工资给你照发,就当带薪休假。”

周洛阳喝着咖啡,淡定地听余健强表达他的焦虑。

杜景说:“带薪休假很好,老板过段时间见。”

周洛阳说:“我怎么觉得你有时和余健强说话像个傻子。”

杜景说:“扮演的人设,就是一个耿直的小富二代。”说着又示意周洛阳不要开口,自己给总部打电话。

“申请休一段时间的假。”杜景说。

李良意的声音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回国以后你连病假也没请过一天,最近怎么接二连三地请假?”

杜景开始捏自己的手指节,发出轻响,说:“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项目做完了。”

“多久?”李良意问。

“一周。”杜景答道。

李良意说:“行吧,到下周三,但中间得回来开一次收尾总结。”

杜景挂了电话,说:“早知道答应得这么爽快,该请一个月。”

周洛阳笑了起来,杜景捏完自己的手指节,又去捏周洛阳的手指,周洛阳夸张地叫了几声,抽回手来。

“去北山路逛逛?”杜景说,“顺便给你看店面。”

周洛阳不是没想过,杜景的提议很美好,但乐遥在宛市念书,需要有人照顾,搬回杭州显然不现实,杜景的工作也不允许。

周洛阳说:“乐遥怎么办?不能让他一周七天全住校。”

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弟弟了,心里十分想念他。

“周五我去接他,带来杭州,”杜景答道,“周日再送他回宛市上学,周一我正好开例会。”

“那你工作怎么办?”周洛阳说,“我还不如在宛市呢,还能常常见到你,否则你一周只有周末来杭州,有什么意思?”

杜景说:“你真的这么想见到我?”

周洛阳没有回答,瞥了他一眼,事实上他不太希望杜景做这份工作,哪怕他身手再好,也太危险。不过本着对他的尊重,他没有去试图说服杜景。

杜景又说:“我可以申请,借调到杭州分部。老板说了,只要我愿意来,中国的分公司随我挑。”

“那你为什么选宛市?”周洛阳忽然问道。

两人慢慢地走过北山路,杜景抬头看路边的店面,其中有一家贴着“转让”,显然生意也不好做。

他没有回答周洛阳的问话,反而说:“你认真考虑下,在哪儿开都是开。”

“不用一定开在景点区,”周洛阳答道,“毕竟也不是做游客生意的。”

杜景说:“做得上档次一点,生意自然就来了,别做得像街边修表铺。”

周洛阳说:“你出任务的时候,我好像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专业水平。”

杜景礼貌地道歉了:“是我的错,作为股东的我,只希望你能多挣点钱。”

周洛阳还有一笔欠债压在头上,这些天里跟着杜景跑来跑去,有效地释放了他的压力、减缓了他的焦虑,但被杜景一提醒,又想起了自己面临的一大堆问题。

“再说吧,”周洛阳道,“该面对的事,总要去解决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宛市,我得回去。”

他喜欢杭州,当然也喜欢宛市,这两个城市,对他来说并无偏爱区别。宛市有宛市的厚重、古朴与大气,杭州也有杭州的灵秀、隽美与温柔。

偶尔他下意识地想逃离宛市,原因只有一个——讨债的。

爷爷的店欠了六百万,他是唯一继承人,当然也继承了店铺的所有债务。现在讨债的还没上门来,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来的。把乐遥送去寄宿,也是为了不想让弟弟面对太多,超出他这个年龄能承受的责任。

“杜景?”周洛阳说。

杜景的提议被拒绝以后,就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喝点什么?”周洛阳问。

“不喝。”杜景答道。

他俩沿着北山路一直逛到薄暮时分,先前两人对话一切正常,但很快杜景又沉默了。周洛阳知道自己扫了他的兴,但他没有办法。

“我欠着古玩研究基金的钱,”周洛阳又说,“万一债主上门,发现人去楼空,信誉也太恶劣了。”

杜景说:“你没有错,是我欠考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想问题,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周洛阳心里充满忐忑,最后道:“我挺喜欢回杭州,我们可以在未来……”

“再说吧。”杜景答道,“明天就回去,周五你还要去接乐遥。”

周洛阳知道他有点犯病了,他们相处的这些年来,杜景主动提要求的场合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周洛阳在拿主意。这也造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极少情况下,杜景要求了,周洛阳就会想方设法地满足他。

但这一次他实在不能听杜景的,他预感到了杜景会有什么反应:与他预料中的完全一致,接下来的整整二十四个小时里,杜景几乎不说话了。

“你好些了么?”周洛阳已经习惯了面对这样的低气压,换了别人一定觉得杜景在冷暴力,只有周洛阳不会生气。

杜景点了下头,两人刷票入闸,直到回宛市当天已是礼拜四,庄力开车来接两人。

“先送他回家。”杜景说。

“你呢?”周洛阳问。

杜景说:“接着回公司一趟,有事需要处理。”

庄力摘下墨镜,说:“景哥,检察院已经准备分别两桩案子的起诉了,老大说,委派人明天下午,要到咱们公司来开……”

杜景耐心地说:“你的废话,为什么总是这么多?”

庄力不敢说话了。

“你什么时候回的宛市?”周洛阳忽然问。

杜景没有回答。

周洛阳:“小力,杜景他什么时候进你们公司的?”

那天在逛北山路时,周洛阳无意中问了一句话,“你为什么选择回宛市?”却被杜景回避掉了。

换了别的人,也许用“宛市是政治文化中心,回宛市有什么问题?”一句就能解决。然而杜景没有,但凡他不想回答的话,原因只有一个:他不想对周洛阳撒谎,所以不答。

于是杜景回宛市来,实则另有原因,周洛阳的注意力便奇怪地落到了这一点上,这完全源自于他俩朝夕相处的直觉。

有什么原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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