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奶酷

第59章 奶酷
把冰可乐递给薄晔前, 蓝曾用力摇晃过, 本是图个好玩, 恶搞一下对方, 却忽略了这一举动的危险性。
摇晃过程中, 罐内的二氧化碳会争先恐后释放,罐内压强随之增大,因此在薄晔拉开环的那一刻, 罐身轻易炸裂,如同一个吹气吹得过满而爆炸的气球。
白色的泡沫从炸裂的易拉罐里涌出来, 静静地顺着地砖流淌。
这一桌的动静立即引起附近人的注意, 宾客们聚集在周围,发出阵阵惊讶声, 不少人掏出手机打电话。
沈秋天听到动静后赶来,拨开人群, 看到薄晔脸色苍白地靠坐在椅子上, 低着头,唐止蹲在他身前。
“出什么事……”走近了,才看清他垂下的右手,血水淅淅沥沥往下滴落, 混入地上一滩焦糖色液体中。
沈秋天脑子瞬间膨胀数倍, 晕眩感几乎将他击倒。
他扶住一旁高瘦的椅背,呼吸困难, 讷讷道:“来……来个人……”
主办方效率高, 很快, 附近的救护队赶到现场。
薄晔上了救护车,唐止跟随。
周鸣架着腿软脚软的沈秋天,跟在后面。
贝大海、白轩和云嘉珞也要上车,被周鸣拦住:“去太多人没用,留在这。”
“下午表演赛……”
“表演赛你妈!!!”薄晔刚开口,就被沈秋天暴躁地吼了回去。
淡淡地别开视线,薄晔没说话。
看到他正在被女医生清洗的右手,沈秋天缓了缓情绪,眼眶发热,对车外的人摆摆手:“等消息。”
救护车后门从里面被拉上。
目送车子离开,贝大海转身,扯掉绷得他透不过气的领结,声音颤抖:“走,打车去。”
救护车内,医生正拖着薄晔的右手清洗创面。
消□□水有一定的刺激性,薄晔的手腕偶尔会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
唐止看到了,心里也跟着一抽。
随着血迹被清理,裂开的伤口渐渐清晰。食指伤得尤为严重,近指骨旁露出了皮下的肉,肉下的骨。
周鸣偏过脸看向车前方,默默咬牙。
沈秋天一个劲地吸鼻子,拿着手机四处联系人,但最终要找谁,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毫无头绪。
抹了把眼睛,唐止拼命压抑住冲动,不敢出声,现在已经够乱了,他不能再添麻烦。
这时,一只泛凉的手背蹭了蹭他的右脸颊:“没关系啊,别难过。”
薄晔左手手掌横亘着一条8厘米的割痕,正在渗血,没办法碰他。
唐止抬眸看向旁边,看他额上布满冷汗,却还在淡笑着安慰自己。
小声抽噎了一下,他眼睛红红的,抽出口袋里的方巾帮他擦汗。
午宴因为突发事故草草收场,在场的许多战队唏嘘不已,对冠军团队的队长充满同情。没有谁比他们更明白双手对于电竞选手的重要性,一旦留下不可修复的损伤,职业生涯相当于终结了。同时,也有不少人私心里庆幸受伤的不是自己,光想到那样的场景就一阵后怕。
人群渐渐散开,为下午的慈善表演赛做准备。
只有蓝还站在原地,一直望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直到一个男人站到身旁,对他轻声说了几句话。
转身扎进男人怀里,他流下自责的泪水:“どうしよう……”(该怎么办……)
贝大海一行三人到达当地医院时,薄晔正在进行清创手术。
沈秋天在楼梯间接电话,到了医院,他的手机来电一直没消停过。
几乎事故一发生,“中国知名电竞选手右手炸伤”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传到国内更是掀起了巨大反应。
他已经过滤了赞助商和媒体的电话,正在跟总部商讨后续的应对措施。
通亮的走廊里,只剩周鸣和唐止,一边站着一个人。
“薄晔怎么样了?”贝大海上来就问。
周鸣:“右手食指炸伤最严重,好在没伤到指骨,正在清创缝合,术中会探查肌腱和神经的情况。”
所以还在等医生的答复。
“艹!”狠狠向后捶了下玻璃墙,贝大海烦闷得慌,“食指都废了打个毛的电……”
对上唐止投射来的目光,他硬生生打住,少年原本清亮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很明显哭过,他才意识到谁心里都不好过,太丧气的话就不说了。
拍拍贝大海的肩,白轩低声叹气,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彼此安慰。
薄晔的手术一直进行到半下午,等他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时,右手缠着绷带,搭在扶手上。
看了一圈,大家都在,各个神色紧张,他疲惫地笑笑:“至于吗?小手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高位截瘫。”
“呸!”沈秋天嫌他说话没轻重,“乌鸦嘴。”
见他还能皮,大家暂且心中松了口气,看向走出来的男医生。唐止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把薄晔推到一旁。
“医生,他的手伤到什么程度?”沈秋天迎上去,急急地开口。
德国医生摊了摊手,目光搜寻一圈,试图在这群外国人里找个懂德语的。
“我来我来。”陪同翻译刘同学半小时前过来的,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对医生转述了沈秋天的话。
医生抬起右手,拿手背朝向他们,另一只手在食指近指骨和手腕那条线间来回比划,一边配合着解释。
刘同学很努力地想翻译清楚,可是有些医学术语太专业,他知识储备不够,有些力不从心,于是说得磕磕巴巴:“肌……肌腱和神经尚未查到有什么问题,但伸缩……伸肌支持带有轻微损伤,伸肌支持带是肌腱的附属……附属韧带,它们共同配合才能做出屈指的动作……”
说到这,医生对着他们屈了屈食指。
“所以,薄先生在很长时间内食指会难以弯曲,最终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们不能保证,但可以肯定没必要进行任何手术了,接下来四十多天里如果疼痛发作,可配合封闭……封闭治疗。”
听医生说完,大家的心往下沉,脸色好看不到哪去。
唐止蹲在薄晔面前,捧着他的左手,指尖轻轻抚摸他掌心的纱布,神色平静。
“医生,我想问下……”沈秋天犹疑地看了眼薄晔,压低声音,问出最实际的问题:“以后,他还能当职业电竞选手吗?”
感到男人的手一僵,唐止抬眸看向他。
泄露了情绪,薄晔朝他掩饰一笑,抬起左手挠挠少年的下颌,也不知道是在安抚谁。
刘同学同步翻译:“一切都是未知数,能不能痊愈还要看恢复的效果,但在完全康复前,请不要过度使用右手,尤其不能负重。”
留下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医生带着团队先行离开了。
术后24小时要留院观察,大家把薄晔送到单人间病房后,在床边围了一圈,面色凝重,各自想着心事。
薄晔靠坐在床上,腰后唐止帮他放了两个枕头。
“都别哭丧着脸,看了晦气。”疼痛后容易疲惫,薄晔揉揉眉心,强打起精神,道:“既然人都聚齐了,聊聊明天比赛的事。”
周鸣不太乐观:“Candi上场没有疑问了,现在的关键是缺一个指挥位,谁来替补?”
扫了眼一队剩下的几个人,最后视线定格在贝大海身上。
他心里,贝大海和白轩中选一个最稳妥,毕竟他们实战经验丰富,而且跟薄晔同队这么多年,比较熟悉他的风格,在赛场上延续下来的话不容易出现重大失误。
“提名Candi。”
一队的人还没开口,薄晔懒懒地举了下左手。
唐止看向他,除了眼睛还没消红,脸上看不出情绪。
沈秋天对于明天的比赛已经不在意了,他现在只关心薄晔的手。
背过身去踱步到窗前,表示不发表任何意见。
贝大海和白轩对视一眼,表面没显出什么,但心里都觉得薄晔的建议很冒险。
“只要有指挥就行。”看看大家,云嘉珞小声道:“我没意见。”
周鸣撑住床尾的护栏,直视薄晔:“确定?你要对自己的提名负责。”
薄晔点头:“百分百。”
“Candi,你的想法。”周鸣看向唐止。
唐止淡然道:“服从安排。”
“好了,散会。”薄晔挥挥左手,急着赶客,“困了。”
一行人挨个出去,唐止最后一个关上门。
下楼,到了医院门口,唐止在台阶上站定,道:“我今晚留下来陪他,明天上午回去。”
“你明天还有比赛,照顾人这种事我来。”沈秋天不赞同,想让他在酒店好好休息,“你跟着回去。”
唐止坚定:“请让我留下来陪他,不然我会担心一整晚。”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定。
唐止叹气,深鞠躬:“拜托了。”
“别别别。”贝大海慌张,“Candi你……跟我们鞠什么躬。”
“我回去帮你们拿换洗衣物。”沈秋天没办法,只能妥协。
回去的车上,贝大海、白轩和云嘉珞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
三人拿起来一看,是薄晔的群发信息。
【薄晔:遇到Candi这样的队员,我曾经很头疼,因为他常常不服管,比赛时坚持自己的想法,但是后来发现,每次他偏离轨道的决定都能开拓赛场上的新局面,无一例外。最关键的一点,他懂得如何凝聚队友,在他心中,团队至上。相信我,Candi可以胜任指挥位,并且可能比我做得更好。】
贝大海和白轩明白,薄晔特意发短信过来解释,是怕他们心里不舒服。
“被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Candi在预选赛上的表现,确实不赖。”白轩感叹。
贝大海在一边回复短信,输入时嘴里念叨出声:“手不方便……就……不要打字……”
还没按发送,薄晔又发了一条信息。
【薄晔:PS. 我的宝贝就交给大家啦,开局第一把98K都留下,么么哒~】
三人看了,集体恶寒。
唐止从医院附近的餐厅打包了晚餐带回去。
出了电梯,一抬头,看到病房门口等待的两个人。
蓝看到他,站正身体,一手攥紧衣摆,另一只手碰碰身旁高个子的男人。
唐止顿了一下,抿了抿唇,走向前。
走近后,男人面对他,态度温良,打算用英语交流:“你好,Candi,我是……”
唐止打断他,直接用日语:“我会日语,有话直说。”
男人意外于他语调语流的地道,不禁对他的国籍产生怀疑,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我是宫崎和也。”他指向旁边,“这位是蓝,我们这次来是想向Light当面道歉。”
唐止站到门前,无形中挡住他们:“他现在休息了,不方便被打扰。”
宫崎和也点头表示理解,关心道:“请问Light现在状况如何?”
看了眼缩在他身边的蓝,唐止:“宫崎先生,不应该是做错事的人问这种话吗?”
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宫崎无奈,把做错事的人推出来。
不知为何,蓝莫名害怕唐止,觉得他的表情很不友好。
他鞠了一个躬,不自觉提高音量给自己打气:“真的很抱歉!我的行为伤害到了Light,很想知道,他的手现在怎么样了?”
唐止看着他,没有说话。
咽了咽口水,蓝自顾自说下去:“和也已经联系了德国最好的医疗团队,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转院,一切费用和开销我们都会承担,只……只要能弥补Light,我愿意给出一切资源。”
唐止:“什么都愿意?”
蓝恳切地点头。
看了眼他的手腕,唐止眉眼冷淡:“要你的右手,给吗?”
蓝怔住。
宫崎先反应过来,将蓝护到身后,面色不虞:“Candi,我们是带着诚心来的,想竭尽所能帮上Light,还请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方式。”
唐止直视他,一字一句清晰道:“如果觉得我的说话方式失礼了,对不起,但有一点要向你们明确,如果Light无法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蓝的右手,我用尽手段都会毁掉。”
他补充一句:“我的个人打算,跟Light无关。”
宫崎听着上火,被他激得失了风度:“你以为你是谁?你有权利替Light表达态度吗?我们为什么要听你说这些?太傲慢了。”
蓝在身后拉住他,害怕他失控。
唐止一手向后扶住门把,觉得没什么可谈了,准备结束谈话:“想对Light道歉,改天找个时间吧,他会原谅蓝的。”
转身,要推开门时却停住。
走廊上,宫崎还在生气,蓝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抚。
这时,他们听到清冽又平静的少年音:“我是Light的恋人,我没有权利替他表达态度,我也没想过替他表达态度。”
“有人伤害了我最重要的人,那么,这就变成了我与那人之间的私事,所以我有权利对你们说出真实的想法。”
“因为自己可笑的幼稚行为,赔上了Light的未来。”唐止微微仰起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种事,绝对不原谅。”
“宫崎先生,如果有人这样伤害蓝,你要的或许不仅仅是对方的右手。”
他最后道:“祈祷吧,只要Light没事,我就不会追究。”
少年推门进去后,蓝和宫崎在原地站了很久。
宫崎拉起蓝的右手,因为唐止的话冷静下来。
“难怪你会怕他。”宫崎道:“以后避免跟他接触。”
蓝有些紧张:“真的要把我右手弄断啊?”
“怎么可能?青少年说大话装酷而已。”宫崎抚抚他细白的手腕,“不过他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宫崎思考片刻,随即摇头:“没事,只要他不姓山本,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傍晚时分,夕阳照进房间,将一切染成了暖橙色。
唐止把袋子放在进门旁的柜子上,放轻声音走进里面。来到病床前,薄晔正在睡觉,右手平放在一侧。
看着男人平静的睡颜,被宫崎和蓝激起的情绪渐趋平缓。
擦擦眼角,刚想拖把椅子坐下守在床边,手被抓住。
唐止惊了一下,看向床上的人。
光线暧昧间,薄晔费力地睁开眼,一副困极的样子,声音有些低哑:“小哥哥,你是歪国人?”
唐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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