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殡天(中)

桑拉看一眼斛律速.突然心生一计.他面带笑容地关心道:“老将军.本公子记得夫人身体似乎不大好.不如将她一同接入宫來.你放心.本公子会好好派人为夫人调整身体.”

斛律速同妻子关系一直是举案齐眉的.虽说府里也有几个姨娘.但是并不能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如今斛律速听说他们要将夫人抓來.心下一急.道:“拓跋桑拉.你若是敢做任何伤害夫人的事.老夫今生便同你势不两立.”

“看不出來.老将军也是性情中人.令人佩服.那么.本公子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桑拉见他这样.心中一喜.忙问.

“休想.”斛律速看着他.惜字如金地说.不论如何.他不会做对不起大汗的事.不会做对不起乌桓江山社稷的事.

桑拉挥挥手.凶狠地命令:“将老将军请下去.记住.一定要好好伺候.若是老将军出了丁点的差错.本公子要你们通通提头來见.”话音未落.已有人将斛律速推搡着出了大殿.

桑拉调整了下呼吸.重新面带笑容地坐回了宝座之上.沒关系.只要北衙禁军现如今在他手上就好.至于那斛律速.虽说现在嘴硬.但是他同夫人感情好.那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说服了他夫人.还怕他不从吗.毕竟等到他将一切都准备好.就要为父汗发丧.届时他就是新一任的大汗.斛律速自然得乖乖听命.

桑拉正打着好谋算.阿尔朵走了进來.桑拉一看是她.连忙笑脸相迎:“阿妈.您不在颐华宫好好呆着.怎么到这儿來了.”

虽说下毒一事事阿尔朵率先筹谋的.那是因为她一心为了儿子.但是说到同拓跋乞颜的感情.她远胜于桑拉.如今拓跋乞颜已经殡天.她心底还是伤心的.如今为了桑拉的大事.拓跋乞颜的丧事是秘而不发的.但是她发间还是隐隐戴了两朵白色的绒花.略尽一尽心意.她眼睛红肿.对桑拉说:“大事上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阿妈放心.如今一切尽在掌握.”桑拉自信满满地说着.

阿尔朵点点头.她能为桑拉做的已经做到.剩下的全靠他自己了.她声音中有着哭泣后的沙哑:“那我去多陪陪你父汗.”

闻言.桑拉有些不悦.说道:“阿妈.您忘了父汗临死前的话了.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倾城那个贱人.您从未进过他的心.现如今他已经不在了.您还去陪什么.”

阿尔朵哀怨地瞪他一眼.说:“那是我和你父汗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说话.你还是好好筹谋你的大事吧.”说罢.她不再理会桑拉.进了拓跋乞颜的寝殿.

桑拉看着阿尔朵的背影.有些懊恼.他就不明白了.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都死了二十多年了.还令父汗这么念念不忘.不过如阿妈所说.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他懒得操心.

阿尔朵独自一人來到拓跋乞颜的床前.拓跋乞颜已经死了有一会了.身子都已经凉透了.但是人看上去并沒有变化.像是睡着了一样.阿尔朵轻轻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大汗.阿尔朵來看您了.您放心.等桑**基那日.阿尔朵就來陪您.……”

任凭她怎样情深意切.拓跋乞颜也是听不到的.自然也无法回应.阿尔朵轻轻俯下身子.将头缓缓地靠在他肩上.略带埋怨地说:“大汗.为何这么多年过去.您始终对倾城念念不忘.阿尔朵日日陪伴在您身边.您为何就是看不到呢.”

她始终忘不了.在拓跋乞颜快要不行的时候.她就在他身边.陪着她.可是他的目光略过她.定定地看着某处.嘴里喃喃着.她凑近了听.方才挺清楚.他一直念叨的是:“倾城.我來陪你了……这么多年.我终于來了……你等着我……倾城……倾城……”

她哭了.在他耳边大声地说着:“大汗.您看看我.我是阿尔朵.这里沒有倾城.只有我.只有您的阿尔朵啊.大汗……”可是无论她怎么哭述.拓跋乞颜就像看不见她似的.直到他生命走到尽头.嘴里喃喃地始终只有两个字:“倾城……倾城……”

阿尔朵在寝殿内.静静地陪在拓跋乞颜身边.她在他耳边一直低语.就好像拓跋乞颜只是睡着了.而他身边从來都只有她一个人.阿尔朵沉浸在这样的假想中.面上露出了少女般的笑……

大殿上.车邗匆匆走进來.对桑拉说:“大公子.仁诚汗进宫了.”

“什么.大伯父怎么会这时來.”桑拉猛地从宝座上站起身.看一眼身边的库狄.今日的早朝他已经以父汗病重为由取消了.按说.这个时间.不会有人进宫才对.

库狄低声建议:“大公子.不如您先进偏殿待上片刻.待奴才來应付仁诚汗.”

桑拉听后思索片刻.点点头.同时吩咐:“车邗.你陪着库狄一起.”无论如何.在他心底对库狄始终是存有一分疑心的.然而.他告诉自己.要放轻松些.毕竟如今诏书已经沒有了.他只要重新伪造一份诏书就是了.

桑拉刚刚进去.拓跋严宇便进來了.库狄和车邗连忙请安:“仁诚汗安.”

拓跋严宇看一眼他俩.扫一眼大殿的布置.不动声色地问:“库狄.大汗呢.本王听说今日的早朝取消是因为大汗病重.本王不放心.便进宫來瞧瞧.”

“回仁诚汗.大汗……在寝殿.大妃和大公子陪在身边的.”库狄稍有迟疑.

拓跋严宇知道库狄是一直跟在拓跋乞颜身边的人.对他应该是忠心不二的.然而现如今.大汗明明已经不在了.按说库狄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淡然.拓跋严宇心底闪过一丝怀疑.莫非是自己的探子消息有错.不.他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舒默府里的探子也得到了相同的消息.难道是……

“既如此.本王进去瞧瞧吧.大汗身体抱恙.本汗理应在身侧侍疾.”拓跋严宇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库狄见状.有一瞬间的呆滞.反倒是车邗站出來.说:“仁诚汗.大妃也在里面.您此刻进去多有不便吧.”

拓跋严宇眉毛一挑.声音提高:“本王只是想去看一眼大汗.有什么不便的.大汗每次身体抱恙.本王都是來看了的.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拦着本王.”

“奴才不敢.”车邗猛地跪在拓跋严宇身前.

正在这时.桑拉扶着阿尔朵走出來.阿尔朵说:“大汗听见外面似有争论声.便叫妾出來看看.原來是仁诚汗來了.”

“大妃安.”拓跋严宇朝着阿尔朵请了安.

桑拉看着车邗跪在那儿.斥责道:“沒分寸的奴才.竟敢拦着大伯父的路.”说着对拓跋严宇说.“大伯父.都是做侄儿的管教下人不当.惹您生气了.”

拓跋严宇冷哼一声.有些不领情.他问:“大妃.本王想进去看看大汗.不知是否方便.”

阿尔朵低咳一声.声音中透出一些疲惫來:“仁诚汗说的哪里话.原本是沒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大汗似有倦意.太医说大汗应该多休息.方才对龙体有益.不如.您改日再來.”继而不等拓跋严宇有反应.她看着桑拉说.“桑拉.你父汗方才嘱咐你召集群臣进宫议事.正巧你大伯父來了.还不赶快吗.”

桑拉连忙点头.说:“多亏阿妈提醒.否则儿子还真是浑忘了.沒有将父汗的叮嘱放在心上.真是该打.这样吧.库狄.车邗.召集群臣.即刻进宫议事.”

在阿尔朵说话的时候.拓跋严宇一直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在她偏头的瞬间.眼尖的拓跋严宇瞥见她发丝间的白绒花.心下了然.宫中的女人向來忌讳白色.无事是不会用白色装饰头发的.唯一的原因就是……

他冷眼瞧着.也不说话.他倒想看看一会桑拉要说什么.阿尔朵与他们寒暄几句后.便又回了偏殿.拓跋严宇坐在椅子上候着.桑拉则站在不远处.两人间并无交流.

拓跋严宇一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桑拉.在他心目中.桑拉虽然也有一些小毛病.但总归是个不错的孩子.所以.在沒有确切的证据前.他不想就这样给桑拉定了罪.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为什么桑拉不讲大汗殡天的消息告知众人.他究竟有什么考量.

至于支持谁继承汗位一事.他无法现在就在心底下了决定.如今舒默并沒有回來.桑拉这边又秘不发丧.他也沒有看到诏书.虽说他一直知道大汗的想法.但是他并不愿意就这样剥夺了桑拉继位的权利.所以.一切再等等吧.他想看看桑拉究竟是怎么想的.会怎么做.

桑拉看着面无表情的拓跋严宇.心中明白若是想要得到拓跋营的支持.在沒有遗诏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便是说服大伯父.他一定要说服大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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