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第十一章

这一句话出口后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房间里光线昏暗，四楼位置的窗外没有什么影影幢幢的树影，但拉拢窗帘后基本什么光都透不进来。

沈清城睡觉时喜欢将窗帘完全拉上，因此即便觉得这个背影熟悉，也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话音落后，只见原本安静坐在床头的人动了动，微微偏头看他，脸部模糊不清，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低沉。

“外面有动静。”声音说。

沈清城侧耳细听，的确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大人的说话声夹杂着小孩子的笑声，而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不是门外。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扭头看向被窗帘挡住的窗户。

沈清城立刻翻身下床，顾不得穿鞋，赤脚跑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他没听错的话，那大人的声音是陈格在说话。

今晚月色晴朗，银色的月辉给大地洒上一层薄薄的光，楼下教师公寓大门前的树下，穿着睡衣裤衩的陈格正有说有笑地朝着外面走。

外面夜色深黑，陈格边说边不停低头看向自己身侧，诡异的是他身旁除了自己的影子没有任何其他人。

而且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陈格说完话后竟然真的出现了第二个人的声音，是小孩子清脆的笑声。

沈清城拧着眉头抓抓自己的头发，把本就凌乱的头发抓得乱糟糟后没好气地开口，“每次都大半夜的出来闹腾，给时差党留条活路吧。”

走到他身后的男人闻言神情古怪，顿了顿，“你不担心他？”

沈清城：“担心谁？楼下那个？”

陆戚：“你们关系应该不错。”

沈清城回头看着说话的男人，对方的五官在月色下更加清冷了，甚至显得僵硬，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谁有空担心他，我比较想上厕所。”

说完丢下窗前的男人急急忙忙穿上鞋去了洗间。

沈清城嘴上说是这么说，到底不可能真的不管陈格，上完厕所他见陆戚准备去楼下，便顺势跟了上去。

四楼总共住了五个人，其施娟和白意已经死了，就剩下沈清城、陆戚和薛桐，走廊上很安静，惨白的光从头顶节能灯散发出来，照在施娟和白意紧闭的门上。

其他房间的门也关着，沈清城带上自己房门加入关门者行列，随后和陆戚一前一后下楼。

经过楼时他问：“要不要把周安安他们叫上？”

陆戚：“你想多叫几个人跟我们一起？”

沈清城抬头看了看男人的脸，“那还是算了。”然后越过对方走到前面去。

陈格速度不快，他们下楼没走多久就把人追上了，沈清城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想去哪。

前面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但离得越近反而越不能听清说话的内容，那声音像含在嗓子里一样咕哝着，含糊不清。

陈格最后停下的地方令沈清城惊讶，竟然是他们白天说过的那个露天泳池。

对方背对着他们直愣愣地站在泳池边，不说话，也不往旁边看，窸窣的说话声和笑声都消失了，只有水面倒映着惨白的月光。

“你不过去吗？”身后一只搭上沈清城的肩膀，隔着一层衣服都嫌冰冷，“你说，他要是被推下水会不会清醒过来？”

“不知道，”沈清城如实道，他转过身，“能不能拜托你做件事？”

从肩膀缓缓挪到脖颈，冰凉的温度刺激着沈清城，让他皮肤上冒出细小的鸡皮疙瘩。男人敛着眸光看他，不置可否。

沈清城伸覆在男人的上，语气诚恳地说：“你能不能用陆戚的脸笑一下，认识两天我还没见他笑过。”

她被认出来了。

意识到这点后男人猛然变色，掐在脖子上的收紧，但紧接着属于陆戚的脸上便露出狰狞痛苦的表情，“他”尖叫一声捂着退开。

竟然是女声。

“你别用陆大哥的脸发出这种声音，听起来很违和的。”沈清城晃了晃里的银针，他就说嘛，这针当年能把紫薇扎得嗷嗷叫呢。

这一声尖叫声音不小，教师公寓四楼几个房间很快先后亮起灯，站在泳池边的陈格晃了晃脑袋，也跟着清醒过来。

什么鬼，他怎么跑到游泳池来了？！

陈格被吓出一身冷汗，左右看了看，转身就要回公寓，结果看见不远处面对面站着的沈美人和陆戚。

他像找到救星一样大喊，“沈哥陆哥！”

沈清城没回头，扬起挥了挥，见对面的“陆戚”动了动，他眯起眼睛，“劝你动前想想周晓慧。你既然吃了她应该知道她的下场吧？”

“陆戚”果然不再动，远处周安安等人赶来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用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清城，月光下身形逐渐变淡消失

在消失的前一秒她显露出了原貌，是齐美。

沈清城在心底松了口气，他现在上没工具，到时候真打起来可不是咬个指头就能解决的——

至少得砍才够！

还好对方被他唬住了。

“！”跑到一半的陈格直接目睹了这个画面，被震在原地，即使见沈清城还站在那儿也不敢往前，他瞥瞥黑黢黢的身后，声音发虚，“沈哥？你是我沈哥吧？”

沈清城回头，语气幽幽，“看来你的确很想游泳，大半夜的也要来。”

这种时候还有空调侃他两句，是沈哥没错了。陈格立刻放下心，两步蹿到他身前，长出一口气，道：“刚刚可把我吓死了。”

这时候以周安安为首的几人终于赶到了，他们一边警惕一边用电在他们脸上晃了晃辨认情况，周安安问：“没事吧？”

陆戚站在人群，视线不动声色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沈清城：“我没事，他差点有事。”

“我？”陈格很懵，跟鬼怪打了个照面的不是沈哥吗？

不过转念一想，他醒来时就站在泳池边边上，差那么一步就掉下去了，确实也危险，于是点点头。

众人在游泳池附近谨慎地检查了一圈回到公寓大厅，这时时间才凌晨点，熬过了最困的那个阶段后都精神十足。

沈清城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举，“我申请回去睡觉。”大家不困他困啊。

这个申请理所当然被无视了，不仅如此，周安安还要e他出来讲讲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清城：我可太难了。

“我先来吧。”见他蔫头耷脑的蒙田海出声。大家惊讶地朝他看去，他们都没想到原来今晚鬼怪的目标一开始不是陈格和沈美人。

沈美人连着两次被找上也够倒霉的。

蒙田海镇定道，“我是半夜忽然惊醒，发现自己在家。”

他顿了顿，“不是游戏空间，是现实里的家。我老婆进来说晚饭准备好了，叫我出去吃晚饭，然后我就醒了。”

当发现自己已经下床走到门口时蒙田海后怕不已。

薛桐疑惑，“为什么叫你出去吃晚饭你就醒了？”

蒙田海沉默片刻道：“我老婆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叫他起床吃饭了。

薛桐讪讪闭嘴。

“轮到我了，”见沈哥抱着枕头开始打瞌睡的陈格接过话题，神情有些苦恼，“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感觉像做梦一样，我记得我和同学正在海边捡贝壳，有个小孩子过来让我教他游泳，我就跟着他走了。”

如果现实里发生这种事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上当，果然是鬼迷心窍了吧。

“嗤，”沈清城听完笑出了声，“还捡贝壳，挺浪漫的哈。”

陈格摸摸后脑勺，对着沈清城和陆戚挤眉弄眼的，两个当事人立刻便明白这小孩儿应该长的是齐安乐的模样。

“没人要分享了吗？”沈清城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圈，除了苟时间的那个玩家都在这儿了，没有人说话，他又打了个呵欠，认命道，“好吧，到我。”

“陆戚，这件事跟你有关。”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陆戚正了正神色。

只听沈清城说：“跟你们不太一样，我是醒来后发现床头坐着个人，身影很熟悉。”

陆戚神情微动，“是我？”

“对，是你，”沈清城点点头，继续道，“我心想白天的时候我才说过让陆大哥保护我来着，你嘴上虽然不乐意，晚上还不是偷摸来找我？”

“咳。”蒙田海战术性咳嗽。

陆戚：“”他竟然以为沈美人有正经的时候。

沈清城：“我正准备跟你聊聊私事，谁知你突然告诉我外面有动静，我听了听，是陈格和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陈格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小孩子。

“唉，然后私事就没聊成。”他看着大家，见大家都不准备问他是什么私事还很遗憾的样子。

“之后”他将事情经过交代一遍，彻底精神了，对陆戚控诉道：“你还摸了我脖子，脖子！好一会儿！”

陆戚：“不是我。”

沈清城：“反正我看见的是你。”

明明挺严肃的一件事，沈清城说出来后整个大厅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

周安安眼神都不敢在陆戚和沈美人之间多转，怕自己联想。她问：“那齐美为什么忽然走了？”绕这么大个圈子目的是什么？

沈清城试探道：“可能是听见你们来了，人多势众？”

什么叫可能？还问她？又不是她在面对厉鬼！我就不该多嘴，周安安收回目光，“这次就到这吧，大家接下来小心点。”

凌晨四点，这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不过鉴于食堂还没开门大家都决定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被迫精神了的沈清城整个人都是蔫的，所以为什么不能睡醒了再说？

“沈美人，”经过他的刘子梅有些踌躇地开口，她仔细想了想，认为还是该提这个醒，“你连着被她找了两次，可能”

剩下半句她实在没好意思说，难道说你可能比较

招鬼吗？将这个词含糊过去，她道：“谨慎一点没错的。”

说完看见走到沈美人身后的陆戚，刘子梅触电似的收回视线，语速更快，“她每次都用陆戚的身份来接近你，你们都注意点吧。”然后逃也似的走了。

正好听到最后一句的陆戚：“”

偏偏这时候沈清城还要不知死活地撩虎须，“听听刘大姐说的话，人多透彻，你说你要是早点来保护我不就没有这事了吗！”